这一天收获颇丰,明月心满意足, 暗想谢平澜给她的金印和信函全都干系重大,放到哪里都不放心,最好在贴身衣物上缝个暗袋藏好了, 时时带着, 就不怕遗失或者被人发现了。
陈佐芝为示信重,给了金汤寨众人一个很大的院落,有单独出入的侧门, 都是由自己人把守。
守门的头目看到他们一行回来,急忙凑上来,道:“大小姐,白先生, 你们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啊,大当家急着找你俩,叫人来问了好几回了。”
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陈佐芝派了人来见大当家, 还没走。”
明月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父亲找自己何事, 总是要赶紧过去,当即便道:“白先生, 你先去瞧瞧吧,我换了衣裳马上到。”
白策应了,住处也不回, 直接去见隋凤。
且说明月,回去换了身衣裳,把两样宝贝小心藏好了,收拾停当,带了铃铛去见父亲。
这段时间陈佐芝隔个一两天便叫父亲去喝酒议事,想把结拜的日子定下来,每回都叫隋凤借故推脱了,不知这次又玩什么花样?
有谢平澜帮忙给支了招,明月虽然还怀着警惕,心里终究是有了底,表现得不慌不忙,等走到地方,正遇上白策代隋凤送客。
客人年纪不大,一身玄衣,竟是那位近来颇受陈佐芝赏识的费长雍。
费长雍见明月自对面过来,一挑浓眉,停下来笑着打招呼:“隋小姐,别来无恙。”
明月还礼,口里应付道:“费公子这便要走么?”目光瞥向了白策。
就见白策神色如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愧是做久了师爷的人,一点都看不出来费长雍突然造访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话间明月已经让开了路,摆出同白策一起送人的架势。
谁知那费长雍似是踟蹰了一番,竟转而同白策道:“白先生,我这次来本就有些话想同隋小姐说,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白策闻言一怔,含笑道:“那要看大小姐的意思。”
他也不知自己碍了谁,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要同大小姐单独说两句?
明月往左右看看,抬手示意一旁空着的小偏厅,道:“那请这边坐吧。”又叮嘱铃铛:“给费公子上点茶。”
这间偏厅就在一进院门不远,通常来访者多的时候,先在这里喝茶候见。
明月请费长雍进来落了座,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他开口。
费长雍注视着明月,身体前倾,目光炯炯有神,道:“隋小姐,你可知道令尊眼下的处境十分不妙,已经祸在眉睫了。”
这开场白令明月稍稍意外,她配合着掩了嘴轻“啊”一声,好似受了惊吓,等着听他下文。
费长雍微微眯了眼,幽深的眸色掩盖了目光的锋锐,缓缓道:“隋大当家一来大化就答应同陈王爷义结金兰,从此福祸共当,陈王爷十分开心,令手下人赶紧准备结拜大典,又叫拿了‘千金帖’的人到时都来观礼,务必赶在集会前面把这件大事办了。可没想到隋大当家过后竟然一再推诿,到现在也没给王爷个准信儿,致使这么重要的大会竟因此一拖再拖。如今眼看已是三月,大当家敢说不是在消遣王爷?”
明月有些失望,心道什么嘛,一上来就危言耸听这一套早就是白先生玩剩下的了。
敢情陈佐芝急了,叫费长雍来给他当说客。
虽然谢平澜授意他们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对方。
明月大眼睛里带了些惊慌:“你是说,陈王爷要对我爹不利?”
费长雍一滞,笑了笑道:“王爷宽宏大量,只会反思自己何处令你父亲生了不满,但你莫要忘了,还有个孟大当家呢,听说隋小姐先前同那孟黑打过一番交道,过程不甚愉快?”
明月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风道:“费公子,实话同你说,我爹确实后悔草率应下结拜之事,但不是因为陈王爷,而是……不想跟着孟黑挨天下人咒骂。”
费长雍面露了然之色:“我猜便是如此。隋小姐天性善良,不论是同孟黑争执,还是在永桐放粮都是因为你不忍心见无辜百姓受苦。如此你就更该劝着令尊,了却王爷这桩心事,以便接下来的‘千金帖’大会能够顺利召开。至于孟黑,等结拜之后,王爷身为兄长,自会约束于他。”
明月面露迟疑:“可是我爹怎么会听我的?”
费长雍笑了:“看来隋小姐还不了解你在隋大当家心目中的位置啊。说实在的,我还从未见过一个父亲如此疼宠女儿,你顶撞孟黑,害他二人生了嫌隙,他可曾怪过你?你在永桐,当着陈二爷父子的面放粮,大当家不也由着你?隋小姐从由到大当如众星捧月一样,着实叫人羡慕。”
明月将手托腮:“这到是真的。”
这时铃铛敲门进来,给费长雍奉上茶水,而后望向明月。
明月冲她摆了下手,铃铛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费长雍方继续道:“隋小姐只管放心,我已经劝得王爷轻徭薄赋,善待百姓,此次集会,便是要同邺州的商贾们谈合作,先解决缺粮的问题。顺利的话不用半月,邺州粮价将降到与彰白诸州齐平。下一步便是整顿吏制,清剿山匪,叫百姓休养生息,趁着北方打仗,朝廷想要招安的工夫,咱们一起把邺州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好不好?”
他说这番话,配合着那神采飞扬的神情,显得特别自信。
难怪陈佐芝会受他鼓动。
明月想,自己若不是认识谢平澜在先,听到这一番蛊惑人心的话,说不定也会脑袋一热,答他一声“好”。
费长雍说完了,见明月沉吟未语,有些意外,柔声道:“隋小姐,你莫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顾虑自然是有,明月忍不住想你若真是一心为了邺州百姓,又有这样的才干,怎么就认了陈佐芝这么个人来辅佐呢?
但这话她不能说,只得笑而不语。
费长雍看她这样子却是误会了,坐直了身子,胸有成竹道:“我不会叫隋小姐白帮忙的。”
咦?还有好处?
明月惊讶地望向他,这家伙前一刻还大义凛然,一副忧国忧民状,怎么说变就变,偏生这语气还如此自然?
再说自己是给点好处就能贿赂的人么?
费长雍见她一双眼睛乌溜溜地望过来,还当终于打动了对方,笑着起身:“那咱们就说定了,隋小姐快点帮忙说服令尊,事成之后我送你一件合心的礼物。”
明月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
有人上赶着送礼,自己何必拒之门外,好歹隆而重之地提出来,可别到时候当自己是小孩子,用个小玩意儿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