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明日便出府帮你寻药。”
温宁的帕子擦过她的眼角,就像当年绿腰的手抚过她的头。
“阿宁,实在多谢你了!”
绿腰一见她应下,下意识地便要跪下。
温宁实在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手一撑,把她嶙峋的身体扶起。
*
绿腰走后不久,天已平明。
温宁和着衣坐在窗前,朦朦胧胧,待及开门鼓一擂动,登时便睁了眼,拿着昨夜绿腰给她的药瓶出了门。
五月初的天气,还有些清冷,国公府尚未苏醒,只有膳房的人和洒扫的婢子热气腾腾。
一边是众人的睡眼惺忪,一边是绿腰的泪眼朦胧。
温宁如梦似醒,裹紧了披风,抬快步子穿行。
一路清静,她走的急,没想过前面竟还站着一个人。
谢景辞刚从蝶园回来,看见了眼前的人还有些恍惚。
自她走后,他已经许久未过去。
但不知为何,却也没想过遣散仆人。
推开了门,念珠甫一见到他的面,还有些诧异,翘起唇便探着头去看向他身后。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嘴角那抹喜意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了一丝黯然。
“瞧我,竟还以为宁姑娘跟着您一起回来了呢……”
念珠是府外买的丫头,规矩懂的不多,也不知晓他的身份,是以说话没大没小了些。
谢景辞素来重规矩,但此时听着她不甚恭敬的问询,竟也没什么反感。
一进门,便瞧见一株伸到窗前的栀子树。
葱葱郁郁地铺满整个窗台,星星点点的白花正在盛开。
一阵清气随风飘来,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憩园的那株垂丝海棠来。
再一看,纯白的花瓣一片片舒展开,逐渐凝成了那日穿着素纱的温宁的神态。
“您瞧,这栀子花开的多好啊,只可惜姑娘怕是看不着了……”
念珠看着公子目不转睛,略带可惜插了一句。
话音落地,花瓣凝成的少女一片片凋零,谢景辞这才回神,嗓音不甚分明:
“这花,是她种的?”
“是啊,姑娘当初可费了一番力气。您不在的时候,可不就靠侍弄这些打发打发时间。”
念珠颇有些同情。
谢景辞眉心微拧:“我不是给她备了车驾?”
他虽然并不常来,但也未想过让她困在这深院里。
“可是姑娘在平京举目无亲,何况,她的身份唯恐招了人眼,是以日复一日,只是守在这院子里。”
念珠觑着他的眼,没看见生气,于是又补了一句:“若是有个孩子,这院子怕是就没那么冷清了……”
孩子?
一听见这两个字,谢景辞脑海中忽然一阵剧痛。
漂浮的淡淡清气化作了丝丝血腥,他脑海中一错乱,忽而把凋落在长阶上的花泥看成了一滩滩血,身形一阵摇晃,扶住了窗台。
待到回过神,窗外已下起了一场淋淋漓漓的小雨。
朦朦胧胧,仿佛看到了温宁满身是血的场景……
这一夜颇不平静,谢景辞脑子里昏昏沉沉,于是起了早,回府里清醒清醒。
没想到一进门,远远地就看见温宁直直地朝他走过来,谢景辞一愣,又疑心是昨夜的幻境。
可直到温宁撞上了他的怀里,那种温热的气息才让他的身体先被唤醒。
额头磕到了他的下颚,这一下撞的不轻。
温宁吃痛,连连后退,还没看得清来人,药瓶却从她袖中滑到了那人腰封。
绿瓷瓶碰上蹀躞带,溜溜地转了一圈,眼见着就要落下之际,温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好不容易抓住了东西,却只听“刺啦”一声,蹀躞带竟然被她扯坏了!
玉石叮咚落地,在空旷的清晨格外分明。
温宁脑子里顿时变得乱哄哄,随即才想起脸红。
只是脸上那片微红,在看清眼前的来人后又变成了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