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霜策波澜不惊:“他跟我走。”
这姓穆的奸商好歹还剩最后一点良心,肃然道:“徐兄万万不可!人至今重伤昏迷不醒,绝不能万里颠簸,否则——”
尉迟锐拍案而起:“对!不行!”
穆夺朱:“噗!”
穆夺朱平生没受到过如此热烈的支持,一下差点没被茶水哽住。所有人同时齐刷刷望向剑宗,只听应恺愕然问:“长生?”
“……”尉迟锐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咽了口唾沫,镇定道:“我要带向小园回谒金门。”
这话一出尉迟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叔叔?”
应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长生,向小园虽然不能下船,但他毕竟是沧阳宗的弟子,怎能跟你回谒金门?”
徐霜策坐在一旁,神情半嘲不嘲,缓缓道:“向小园是我沧阳宗弟子,怎能跟你回谒金门?”
“…………”
可怜不善言辞的剑宗再一次被无助笼罩了。他迎着四面八方的瞪视,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强行挤出一句话:
“因为他……他跟我侄子有婚约,要回去完婚。”
周遭静默良久,尉迟骁发自肺腑地颤声问:“叔叔?!”
应恺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霜策,可真有此事?”
徐霜策眼底那看戏似的微妙终于完全收了起来,淡淡道:“不真。”
尉迟锐简直被逼急了:“徐霜策你……”
“临江都事发前半月,谒金门少主亲自上沧阳宗退还命契八字,此为第一次退亲。定仙陵事发前夜,小徒将定亲信物麒麟佩呈交于我,并由我再转交回谒金门,此为第二次退亲。”
徐霜策端起茶盅,道:“名门子弟结为道侣,当先征得师长许可,再呈报仙盟懲舒宫。今日当着应盟主的面,我便做主把这道侣之事取消了,且作第三次退亲。从此之后我爱徒向小园与谒金门再无瓜葛,一言既出,覆水难收,诸位宗师皆是见证。”
说罢他扬手一泼。
半盅残茶洒在桐木地上,映在了所有人瞳底。
徐霜策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有事发信同温修阳商量,先回避片刻,稍后就来。”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徐霜策径直走向大门,似乎是真有什么要事,也不用医宗弟子匆匆赶来,自己抬手一掀帘,便消失在了长廊外。
应恺莫名其妙地转回头:“长生,你们这是……”
话音未落尉迟锐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有事跟你说。”
“啊?”
尉迟锐仿佛没看见其余两人如见怪物的目光,坚定而凝重地加强了语气:“让他俩赶紧走,我有事单独跟你说。”
穆夺朱:“……”
长孙澄风:“……”
应恺再次挤出来一个字:“啊?”
·
徐霜策快步疾行穿过游廊,直至转过拐角,身影蓦然消失在虚空中。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船舱内病房所在的那一层,收住脚步,站在空空荡荡的白玉台阶上不轻不重地——
“咳。”
是徐霜策!
宫惟元神一动,蓦然睁开眼睛,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按照计划他一直躲在剑宗屋里,等着长生带师兄来解救他,但没想到等了半天,长生没把应恺这尊大佛搬来,倒是徐白先一步回来了,天空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应恺他们紧随在后头吗?现在应该怎么办?
紧急关头容不得多想,宫惟冒险捏了个窃听法诀,对面隐约传来天空阁里的声音,正是钜宗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我就带白霰告辞先去砂海了,如有任何发现再传音符联系……”
怎么大家还议着事,徐霜策倒先回来了!
眼下哪怕夺路狂奔都来不及,徐霜策已经把船舱这一层通往天空阁的唯一要道给扼住了,而且正不紧不慢地向台阶下走来。
宫惟内心感觉无以言表,起身迅速推门而出,脚步轻得像是片随风刮走的羽毛,眨眼间便熟练地穿过了好几条错综复杂的走廊。徐霜策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的同一时刻,他已经赶回了自己醒来时的那间屋,推门直接冲了进去,脱衣蹬鞋一气呵成,直接上床拽过外袍把自己兜头裹住了。
沧阳宗主衣袍上清淡的白檀香霎时扑面而来。
这时咔哒一声,徐霜策推门而入,走进了房间。
宫惟全身都缩在那件白底黑边镶金的宗主衣袍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感觉徐霜策走到床边,站定不动了。
噗通,噗通。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喉咙里跳,好似一张口就要直接蹦出来似地,每一瞬息都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可能人紧张的时候反而好胡思乱想,就在近乎窒息般的空白中,无数刚才来不及细思的杂念突然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纷纷扬扬地出现在宫惟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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