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喜庆艳丽的红光照了满身。
“承蒙各位父老关照,小女午间出嫁,诸位久积于门前,恐难免会产生冲撞, 还望今日能稍加回避些,喝了这粥, 便散去吧。”
人群一哄而至。
“呸!你们官商狼狈为奸,强买强卖, 如今更是半点不避讳!”有人带头闹事:“这桩亲我们今个?儿便偏要搅了混, 让神仙娘娘们都?看着,你们一个?个?的, 不得善终!”
“tmd王八羔子, 活该生得一个?破鞋小姐!”
“砰——”的一声,雪地红梅点点散开。
一缕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火石刺鼻的味道?,压迫又窒息。
哄闹的众人当即哑然,或惊或恐地朝宋老爷身旁望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站了两个?年轻男人。
和其他满脸横肉的小兵们不同, 他们长得清俊,眉目俊朗,年纪瞧上?去倒是不大,只不过眼神却老成得发狠。
其中?一人目光沉默地扫过人群。
而后缓缓转回身侧,不悦蹙眉,沉声。
“阿回。”他道?:“你属实过分了些。”
被他训斥的男子却丝毫不在意,懒洋洋收了手回来,指尖轻擦枪口处沾染的雪尘。
北风肃冽。雪落到人肩膀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男人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便有副官急忙上?前,摘了手套,徒手帮他掸去雪渍。
“少帅……”
男人抬手,不紧不慢地扔了枪给?手下。
低眼玩味地瞧了地上?狼藉半晌。蓦地,他轻嗤一声,唤道?:“陆三少。”
不咸不淡的语调,令陆远辰的脸色更沉,一对好看的剑眉压得极低,眸中?有风暴酝酿,竟比天色还暗。
不过,仅一秒。就被他无形隐去。
“阿回。”陆远辰收起玩笑的神色,略颔首后改了称呼,示意他继续。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拐弯抹角委实别扭,有事但说无妨。”
沈星回轻笑:“你这人,未免慈悲。”
“他们都?骂到你眼皮底下了,虽说不过是个?表妹,可好歹打狗看主人,你竟也能忍住?”
沈星回上?下打量,似笑非笑:“这股窝囊劲儿,倒让我平白想起一个?人。”
他稍偏了点头,凑到陆远辰耳边,说:“三少,你说我今日既强娶了那人的心上?人,他是否会迫不得已?现身?”
陆远辰抿了抿唇。
“我不明白少帅此话?何意。”
沈星回死死地盯着他。
“城内百姓皆传,北平来的那位角儿,是在宋府消失的。”
“少帅是恐家妹名节受损?”
陆远辰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世道?乱,许是阿回你听信了什么流言?”
他们两人剑拔弩张,宋老爷在旁听得冷汗直流,又听闻似是与那被赶出府的男伶相关,忙使了个?眼色给?小厮。
小厮会意走上?前,紧接着宽慰:“少帅,您莫恼。我们小姐虽不比其他家闺秀,但守规二字确是断不能忘的。”
“何况戏子多孟浪,想来这人多嘴杂的,凭空杜撰也未尝没有可能。”
话?落,沈星回忽地面色一变。
男人脾气躁,一脚踢到小厮的胸口,疼得他滚倒在地,直呼救命讨饶。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说他?!”男人冷笑,模样已?然是怒极,眼角染上?红。
陆远辰忍无可忍:“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
“想发疯,滚回你的奉天去!”他拦住欲上?前再踹的沈星回,压低了声音提醒:“成亲事大。如果误了算好的时辰,你我都?不好交差。”
沈星回看了他一眼。
陆远辰说得迅速:“办正事要紧。”
沈星回这才渐渐地熄火。
他大扯开嘴角,笑应:“三少教?训得是。”
缓神以后,沈星回很快恢复了以往的默然。
他随意甩开大氅,几步跨上?宋家门槛,端立于高?地,睥睨千人百态,姿态懒散,仿若傲然到目空一切。
“承蒙宋老爷慷慨,诸位请便。”沈星回头也不回,踏步往里走,声朗气盛,不辨喜怒:“但只一条——”
“今日本帅大婚,不喜喧哗,凡闹事者一律不得报。”说到这里,他停步:“而且我这人,不信鬼神,也不惧诅咒。”
男人侧眸,薄唇半勾,眉眼隐在灯下:“够胆的,大可以拿命来试。”
小厮扶腰起身,踉跄几步,正要为他引路,却在与他视线相触的一刻愣神。
“沈星……”
“放肆!谁允许你这贱奴直呼少帅名讳!”
副官上?前再踹,小厮瘫倒在地,疼得冷汗直流,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闭眼前,他看到宋老爷在微不可察地叹息。
……
“沈星回,沈星词。”季繁垂眼,暗暗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倏尔灵光一闪:“他们本是孪生兄弟,对么?”
林星泽有些讶异:“之前玩过这个?本?”
要是真玩过,怕是不好糊弄了……
“没有。”季繁摇头。
林星泽松了口气。
“他们本是奉天名门沈将军之子。只因?性格不同,命运便天差地别。”
林星泽身子往前倾了倾,进一步解释:“一个?伪装乖顺,获其父赏识偏爱,参军入伍;而另一个?浑身硬骨,宁净身出户,也不愿假意奉承,为谋生,北上?拜师,沦落至戏角。”
“然时局动荡,北方?大旱,民乱。弟弟竟被派驻西京镇压,无意听得哥哥下落,便一直在暗中?调查。”
“陆家,是他开的第一把刀。”林星泽接着讲道?:“奈何陆远辰本领了得,不仅将他派出的探子全数挡回来,还带给?他一个?消息——”
季繁:“什么消息?”
“宋府。”林星泽摇扇。
煽动的风,一阵阵吹打着桌台烛火,眼前昏黄的光晕忽明忽暗。
季繁瞧得有点眼花,不自主腾手,揉了揉。
陈硕捏她腕的手一空。
抬眼看过去。
“宋府怎么了?”季繁闷声问。
林星泽但笑不语。
室内的光暗。季繁视力曾在之前快高?考的那段日子里被伤过,平时在黑处,压根见不得丁点亮光。此刻再使了劲一揉,眼眶当即红了半圈。
她大致拿指腹蹭抹两秒,放下来,明亮的眼睛眨啊眨,泪自然而然,就涌了出来。
季繁习惯性扯了张纸巾擦拭。
林星泽被她这反应吓了一大跳。
“不是,别哭啊。”林星泽慌里慌张地连撕了好几张纸,然而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人拽下。
陈硕皱着眉:“你想干什么?”
“……”林星泽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