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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秋,山里夜间又湿寒难捱,后半夜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刮起了大风,震得窗棂四响。
殷无戾安置在这里的别院平日里并没有人居住,一直闲置着,可以用来使唤的奴隶自然也没留几个,偏偏迟鹤听这厢出了事急用人。
屋里乱作一团,血腥味顺着被震开的窗户就飘了出来,乌栖鼻头微动,下一秒突然蹙了蹙眉。
再低头看向屋内,就见姚檀和自家殿下守在床边,衔山这个毛头小子正在和几个婢子说话,一脸的为难。
“……”乌栖倒不是偷听,只是他在影宫里训练久了,五感要比常人灵敏,当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难事。
于是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好似一道影子一般融入到了不远处的黑夜中。
不及半刻钟,乌栖便左右手一手拎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飞回了别院。
这两个婆子大半夜地突然被掳走,整个人本来还迷糊着,被乌栖这么拎着飞檐走壁,凉风嗖嗖往老脸上吹,吹完就精神了。
“哎呦我老婆子一把老骨头,真就要散架了。”
“什么缺德玩意,大半夜的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掳走……”
乌栖冷着脸扫了她们两眼:“闭嘴。”
大抵是身上的杀气太重,两个婆子被唬住了,连忙一咬舌头把话茬都吞进了肚子里。
乌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迟鹤听那间屋子的方向,他伸手指着,语气淡漠:“那间屋,进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眼睛别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嘴巴别把不该说的往外说。”
“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两个变成瞎子或者哑巴。”
两个婆娘闻声一抖,咽了口口水,只敢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血腥味太过冲人,两人都是这羽都出了名的稳婆,大大小小的接生场面见多了,刚走到门口就知道里面大抵是个什么情况。
原以为是把她俩掳来接生的,可进去了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与其说是生孩子,倒不如说更像是死了人。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衔山最先注意到她俩。
他这一嗓子也把殷无戾和姚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们别误会,我俩是稳婆,稳婆,刚刚就是屋外那个小伙子把我俩从家里掳走的,就俩婆娘。”
俩人解释一通,衔山的脸色才好转过来,随即才想明白,这俩人是稳婆,那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该怎么办!
殷无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两个人找来的及时,虽然姚檀医术的确高明,但是他毕竟是男子,对于生产一事自然没有身经百战的稳婆懂得多。
想到这两人刚才说的话,殷无戾将目光挪到了窗外,果不其然瞧见了对面屋檐上守着的乌栖。
乌栖也在看着殷无戾,瞧见自家殿下投来目光,便连忙别过了脑袋。
……殿下会不会又觉得他多管闲事擅作主张?
乌栖的神色暗淡了一瞬,在心底不由得下定决心,往后必然会乖乖地听殿下的命令行事。
……他不会惹殿下生气了。
他害怕会被厌弃,一个影卫如果被主子遗弃,就会被送回影宫,从此再也出不来了。他不害怕再进影宫,可他害怕殷无戾不要他了,他害怕是殷无戾亲手将他送回去。
乌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想到影宫这个地方,他控制不住地在发抖,殷无戾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针扎一样。
于是下一秒,乌栖就消失在了殷无戾的视野范围内。
看着乌栖避自己如避蛇蝎,殷无戾眉心微蹙,只是他眼下没有精力,等过几日,他定要找乌栖好好谈谈。
有了乌栖找来的这两个稳婆,事就好办多了。
两人一会嫌弃屋子里太冷让人添置炭盆,一会嫌端来的水太凉,这么凉的水,小产后的人哪儿敢碰,嘟囔着就去厨房里烧了两锅沸水。
姚檀趁着这段时间把完脉,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浊气。
“姚檀,如何?”
殷无戾此时此刻最为紧张,刚刚鹤听哥哥的痛苦神色着实是吓到了他,就算心知这是为他好,看鹤听哥哥那副模样,说他不心疼,怎么可能。
可若是不将他肚子里的东西除去,鹤听哥哥难逃一死。
姚檀朝他点了点头:“除干净了,就是娘娘此次气血大失,要调养一段时间了。”
殷无戾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着床上面色比纸还要苍白的人,微微弯下腰,拉过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轻轻吻了吻迟鹤听瘦白的手指。
另一个稳婆还在床边料理着迟鹤听的身子,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心里暗道简直就是造孽啊。
迟鹤听已经被人伺候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可下半身的污血哪儿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排干净的,怕是往后三两日还要受些折磨。
真是可怜孩子。
她处理过的这种事也不少,却也没
', ' ')('瞧见这么惨烈的,男儿身孕子,怕这孩子应当是个鲛人,鲛人最为重情,宝宝没了,这往后一段时间可不是要难受死这可怜孩子。
殷无戾也不知道等迟鹤听醒来该怎么办,可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别无选择。
如果鹤听哥哥一定要他给一个说法,那便当他容不下这个启邕的“孽子”,总归鹤听哥哥平安无事,再也不用担心被腹中胎鬼索命。
一定要恨,那便恨他。
殷无戾这一整夜没睡,一直守在迟鹤听的床前,姚檀以为迟鹤听这次亏了气血,少说也要睡上一天一夜,可没想到天还没亮,这人却幽幽转醒了。
殷无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想迟鹤听睁眼后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扫了一圈屋内。
“阿戾,这是哪儿,你这是又把我带到哪里了?”
殷无戾身形一僵,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对劲,没急着开口应他。
迟鹤听的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他想要从床上起身,可身上软的没有力气,刚强撑着想坐起身,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所幸殷无戾及时扶住了他。
“……鹤听哥哥?”
迟鹤听闭眼缓了缓。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这般累,虽说这段时间因为殷无戾的十八岁展翼礼将近,前朝官员大调,御史台丢了几位能干的臣子而有些人手不足,可他也不应该这般困倦。
而且,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御史台,这里是哪里?
“阿戾,你这又是将我带到了哪里?你可知晓御史台堆了诸多事务,若是耽搁了,我可就没办法陪你过你的展翼礼了。”
既然决定离开御史台离开前朝,那在他走前,至少也要做好最后的工作。
这样他才能安安心心地陪殷无戾离开羽都。
迟鹤听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唇,却没看到殷无戾那一瞬间破裂开的表情。
御史台……展翼礼……这分明是他五年前还没离京的那段时间。
鹤听哥哥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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