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如初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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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老地方见。

阿戾这是下定决心,要亲自同他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都理清吗?

迟鹤听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了那人在乾坤殿前的所作所为,原来他终归也让阿戾死心了。

其实早知道结局是这样,他们又何必认识,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可思不可及,对殷无戾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如今的他的确不值得殷无戾去深爱了。

迟鹤听低头思索了片刻,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刚打算回信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连忙挥袖将传音蝶拢入袖中。

身后的鲛奴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奉覃姑的命令来催他药浴,迟鹤听背对着她点了点头,淡淡开口:“知道了,让人都下去,本宫自己一个人可以。”

那小鲛奴犹豫再三,只好诺了一声,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敢违逆迟鹤听的意思,让四散在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等大殿彻底空寂下来,桌前的人才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趴在桌子上狠狠闭上了双眼。

他是深宫中被束缚的囚鹤,是迟家百年荣耀的棋子,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是错的……

他生下来似乎就注定了为迟家的满门荣耀而活,所以迟家需要一个下笔琳琅、妙善文章的旷世奇才时,他便是名扬上京的“震川公子”,迟家需要一个年纪轻轻便仕途顺达的状元郎时,他便少年即任正三品督查提督。

而等迟家需要一个在后宫中固宠的角色时,他又被抹去一切有关爱人的印记,被完好无损地送到了龙榻上。

似乎在父亲和亲族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有用的时候便在棋盘上镇守一方,无用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丢弃一旁。

他可以做迟家希望的任何人,却绝不可以做迟鹤听。

三岁赋诗,五岁作画,六岁诸子百家倒背如流惊掉众人下巴,未及十岁便已是一手策论惊天下的“震川公子”,整个羽都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他的佳话。

十二岁那一年,他不负父亲苦心栽培,在宸帝的生辰宴上大放异彩,特例入学尚晨宫,随皇族宗亲的子弟一同入宫授课——也正是那一年他结识了宫人口中生性顽劣、不堪教化的嫡长子殷无戾。

尚晨宫每日课业繁忙不比宫外,可偏偏皇子们仗着身份荣宠不将夫子的唠叨放在耳边记在心上,整个尚晨宫除了迟鹤听和燕王江歧分外认真,其他的皇子往往寻个机会就溜得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那一日夫子兴起要点名,未来参学的皇子名录会上报宸帝,寻到消息的小鬼们难得乖乖地熬了这一次,没中途溜走。

夫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过来,唇角的笑藏都藏不住,视线一一扫过,捋着个山羊胡满足地点了点头。

老头儿手指划到最后一个名字,微微眯了眯眼,盯着名字看了半晌才记起来这是哪一位。

殷无戾?

哦,他记起来了,是长鸾皇后的嫡子。

羽族有传统,后位所出随母姓,以示对皇后的尊宠,所以殷无戾生下来并不随当今圣上的姓氏,而是随了她母后殷长鸾。

这位皇长子的大名在宫中上下可谓是响当当,不仅仅是因为他同他母后一般,性子活脱脱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兔子,更是因为所有的皇子中,甚至可以说是在羽族自一统九州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天生没有翼孔的皇子。

没有翼孔也就没有双翼,没有双翼的残废却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嫡子,多么大的笑话。

老头儿年纪大了,脑子里塞满了知识就塞不下记忆,他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模样,更不记得这人其实从来就没有来过尚晨宫,每次点名都是这样的场景。

老头如往常点名一般,先是对这个名字发了个愣,而后视线扫了一圈,微微疑惑地捋着小山羊须,闷声咳了一嗓子。

“殷无戾?”老头儿还没说话,底下就有几个爱闹腾的皇子学得有模有样,也凭空捋着胡须扬高下巴叫了一声。

果然他们话音刚落,老头也开口叫道:“殷无戾?”

四下一片寂静,满室鸦雀无声。

老头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回应,当即就如同往常一样怒了:“殷无戾呢?老夫的课业都敢逃,别以为是皇子就能免学课业,须知治大国并非易事,古人有云……”

几个皇子闻声,额角抽了抽,猛地用手拍了拍额头,老头儿每次见不着殷无戾都念叨这几句,真是……烦人啊。

迟鹤听端端正正跪坐在座位上,他正低头看书,周遭吵闹,夫子在堂上絮叨,皇子们在底下百无聊赖地东瞅西看,他分心听了几句才知晓发生了什么。

“唉,又是咱们这位好皇兄,说起来好像自打我进了尚晨宫就没有见过他,他可真厉害,都被这小老头参过多少回了,怎么还敢逃?”

“谁说不是呢,我谁都不服都不能不服这位皇兄,我平日逃走玩上一会儿也就乏了,过上个三四日也会乖乖回来听上几天夫子的唠叨……他可真的就一次都没来过。”

“他就是个怪胎,你们还谈他,不嫌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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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他和他母后都有病,我可听我母妃说了,他生下来就没有翼孔,没有翼孔那不就是个残废吗,我猜他也是不敢来……敢来我一定打得他这个怪胎屁滚尿流。”

“你别说,咱们这位皇兄是真的奇怪,每天呆在后山爬树,树有什么好爬的?抓鸟的话这大冬天的哪有鸟?”

夫子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迟鹤听突然被勾起了兴趣,他看了一眼身旁岿然不动的燕王,突然开口道:“燕王殿下,微臣要先行离开了。”

江歧闻声顿笔,挺直脊梁将身前的纸张取出,笑的和善:“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早离开?”

迟鹤听微微颔首:“微臣尚有私事,不便告知,还望殿下海涵。”

江歧只好将手札恭恭敬敬递了上去:“那倒是可惜,如此本殿下只好等下次再向公子讨要这份手札了,我竟不知公子对星象也颇有研究,日后有机会定要细细讨教。”

他说话的空隙迟鹤听已经起了身,他微微躬身行礼:“不过学了个皮毛,微臣告辞。”他说完就转身朝夫子行了一礼,而后就离开了尚晨殿。

迟鹤听并未直接离宫,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起身前往了白雪皑皑的后山。

那时正是深冬,他披了狐裘拥着暖汤婆子,回退了所有人只身前往,整座后山已经被白雪覆盖,踩上去一脚一个深深的鞋印。

迟鹤听行了不久就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正趴着一个孩子,他紧紧抱着树干,迟鹤听只能看见他在不停地发抖,也不知道他这是要上树还是要下来。

他好奇地走上前,微微仰头看着那个小孩,小孩不过十岁的模样,生的却是粉雕玉砌的,怪可爱的。

迟鹤听勾了勾唇:“你抱着树做什么,是不是下不来?别怕……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本来紧紧抱着树干要稳稳下树的某人反而被他猛地一吓,手上一松,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殷无戾猛地扭头就见有人正巧在树下,连忙开口:“——快走!”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殷无戾回过神来只感觉胸前一阵温热,不过就是有些硌的厉害。

一睁眼就是迟鹤听一双好看的眉眼,两人大眼瞪小眼,殷无戾第一次瞧见生人,还是这么好看的人,当即就呆了。

“……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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