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节</h1>
惊恐的百姓渐渐平静了下来,这下呼儿的、唤娘的、又有跌伤了哀嚎的,此起彼伏。
谢楚河放下了撑住墙的手,略略退后了两步,生疏而客气地道:“已然无事了,你可还走得动?”
走不动,苏意卿哀怨地想。不知道是方才受了惊吓,还是因为和谢楚河靠得太近,这下松懈下来,她觉得两条腿儿软绵绵的,别说走得动,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沿着墙壁缓缓地滑坐下来。
“怎么了?”谢楚河有些踌躇。
苏意卿抱着膝盖,仰起脸望着谢楚河,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委屈的模样:“多谢你,今晚若不是你,我都不该如何是好了。”
谢楚河半跪下来,与她平视。小姑娘看过去吓坏了,他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路过此处,适逢其时,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介怀。”
你不必介怀。他又如此说道,如同前世。
苏意卿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很想问他,此时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是不是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他虽是半跪着,他的腰身依旧挺得笔直,他的目光深沉而刚毅,他是沙场上浴血而生的武将,那种锐利的气息让苏意卿觉得陌生而畏惧。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只能咬着嘴唇望着他。
第5章
“卿卿!卿卿!”秦子瞻的声音传了过来,向来冷静的秦九公子居然也会有如此焦急不安的语调,旁人若听到了,定会吃惊。
谢楚河长身而起,回头望过去,和远处秦子瞻的视线对个正着。
秦子瞻心有所悟,立即奔了过来,看见苏意卿坐在地上,他蹲下来,一叠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是不是吓坏了?我等了半天没见你来,听说这边出事了,就担心你会不会遇上,赶紧过来了,万幸你安然无恙。”
秦子瞻原本约了苏意卿在东街牌坊下相见,同去赏灯,苏意卿当时顺手就把信给撕了,完全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此时听他说起,还是不太想搭理他,把脸埋在腿上,闷闷地摇头。
秦子瞻暗自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看了谢楚河一眼。他自然是认得谢楚河的:“是谢都尉救了她吗?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这话似乎在宣告某种所有权,谢楚河很不爱听,他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便返身离去。
苏意卿微微抬起脸,眼巴巴地望着谢楚河的背影,没注意到秦子瞻神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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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那日发生的事故,让苏府上下都惊动了。
季嬷嬷跌断了两条腿,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这一下伤得有点不太好,温氏感念她对苏意卿的爱护,赏了她二百两银子,叫了她儿子接她回乡下休养去了。
白茶的一只手被烧伤了,脸上燎了一大串水泡,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们两个还算是好的,据说当日还有人被践踏致死的,圣人大怒,正着大理寺的官员彻查追究。
苏老夫人听说了以后,惊得脸色都白了,把苏意娴严厉地斥责了一番,连崔氏也被骂了。
苏意娴被责骂之后,哭哭啼啼闹着要上吊给六妹妹赔命,苏老夫人更是气个仰倒。
最后还是苏大老爷出面,把女儿拎去跪了祠堂。
经此一事,温氏吓坏了,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苏意卿栓在家中,不让她出门。
但苏意卿别的地方可以不去,出了正月,她还是要到白川书院跟着周鸿生学琴的。这可把温氏担心坏了。
秦子瞻受朝廷派遣,不日就要离开京都前往庐州处理赈灾事宜,他放心不下,送了秦家的两个护院武师过来保护苏意卿。那两个武师体格壮硕,孔武有力,看过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温氏大喜,不管苏意卿乐不乐意,严令她出门必须把这两个武师带上。
苏意卿撅着嘴应承了。
这一日傍晚,苏意卿从白川书院出来,和她一起走的是淮安侯府的三姑娘萧念念。
白川书院以教授诗书为主,也兼习六艺,因它在京都中名声显赫,也有一些高门权贵之家的姑娘在院中学习,如苏意卿一般,不过,她们都是由女师讲课。
苏意卿在书院中有几个要好的女伴,其中就有萧念念。
淮安候府马车过来了,萧念念道:“卿卿快来,迟去了就买不到了。”
因白茶的伤势还未大好,如今是海棠捧着琴跟着苏意卿。这边,淮安侯府的侍女就要扶着苏意卿上马车。
跟着苏府的车夫在一边等候的两个武师赶紧过来:“姑娘哪里去?不回家吗?”
苏意卿还未答话,萧念念已抢先道:“哪家的奴才这么没规矩?姑娘要去哪里还要报呈你们知晓吗?”
萧念念能和苏意卿玩在一处,平日里也是一个温存和气的姑娘,今日不知怎的,言语很不客气。
苏意卿也不喜这两个武师,觉得这两人总在监视着自己,背地里向秦子瞻送信禀报自己的一切行踪,温氏倒觉得理所当然,这让苏意卿郁闷不已。
“我顺道去买点东西就回去。”苏意卿淡淡地道,和萧念念一起进了马车。
两个武师对视了一眼,唤了苏府的车夫驱车跟上。
那边车上,萧念念和苏意卿咬耳朵:“真的,我试过那香料,味道格外不同,既有花果的香甜,又有草木的清冽,铺子里的师傅说这是内供的原料,宫人偷偷藏了一点拿出来贩卖,全城仅此一家。”
苏意卿有一样癖好,那就是品香,屋中常备了各色香料。于抚琴之际,点一炉薰香,若是高山流水,便配杜若、兰泽等清幽之香,若是胡笳十八拍,便配龙涎、没药等浑厚之香,各有不同意境。
萧念念知道苏意卿的这癖好,有了新鲜玩意儿,这日就迫不及待说与她听了。苏意卿自是心动,当下便决意跟着萧念念去含光街东头的那家梨花香铺。
半路上,萧念念撩起了车帘子偷偷向后张望了一下,见苏府的马车还跟着,那两个武师寸步不离,她微微皱眉,手指头在窗框上叩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