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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婆媳大战

薛壮虽然不知道薛良平今天上午遭受了怎样的待遇,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若是冯家坚持休妻,大萍少不得要哭闹折腾,最后无论什么结果,自己都是羊肉没吃着还惹一身骚。

但当他抬头看见薛良平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顿时就软下了心,点头道:「行,明天我们带着大萍。」

盛氏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心里反倒有些犹豫,狐疑地打量着薛壮,心道他该不会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吧?

她刚想再说什么,就被薛良平拽出去道:「行了,大壮都答应了你还要咋样,赶紧回去给大萍收拾东西。」

看着人走了,秦铮郁闷地说:「大哥,你咋能答应呢?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一个弄不好咱可里外不是人!」

夏月初挎着篮子进屋,只听到最后一句,顺口问:「啥里外不是人?」

秦铮赶紧把事儿与她说了一遍,告状道:「嫂子,你快说说大哥,这事儿咱可不能插手,到时候脱不开身。」

薛壮见夏月初刚挖了野菜回来,一脸的汗,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刚才只想着替薛良平分忧,却忘了每次有什么事,首当其衝承担盛氏怒火的都是夏月初。

夏月初虽然不懂薛壮为何会应下这种差事,但看着他有些窘迫的神色,想着反正都已经答应下来,何苦再说些泼冷水的话。

她一边择菜一边笑着说:「我还当时什么事儿呢,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嫂子,你、你们……唉,算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你们顶着,我不管了!」秦铮真是郁闷到不行,却也拿他俩没有法子。

次日一早,盛氏把薛萍裹得严严实实,还大包小包带了东西地送上车,占了车上大半的地方。

待薛壮坐上去之后,就剩个只能放下大半个屁股的位置了。

秦铮人瘦,勉强能坐上去赶车,夏月初却没了地方。

盛氏见状把大小包袱往一起摞了摞,挪出一小块地方道:「你就跟上头挤挤得了,挨紧点儿还暖和呢!」

夏月初看着车上的地方发愁,自己若是坐上去,势必得有大半个身子都贴在薛壮身上。

在外人看来夫妻俩这样再正常不过了,但二人究竟是什么关係,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她正犹豫着,盛氏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把夏月初推上车道:「行了,别磨蹭了,早去早回!」

夏月初被推得一头扎进薛壮的怀里,待牛车都走出家门了才挣扎出来。

她左右挪动想要找个更合适的姿势,但是地方实在有限,她无论怎么动弹都得紧紧贴着薛壮。

牛车快要走出村子的时候,薛壮忽然伸手钳住夏月初的手腕。

他的手十分宽大,将夏月初整个手腕箍在其中动弹不得,掌心热乎乎地贴着皮肤,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感。

「别乱动了!」薛壮脑门上的青筋压不住地直跳,咬着牙硬挤出几个字。

「哦……」夏月初吓了一跳,从善如流地停止了动作,小声问,「我这样会不会太挤着你了?」

「没事!」薛壮鬆开手,装作不经意地将上身朝夏月初身边靠了靠,「这样暖和。」

薛壮的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但是表情却是冷冷地看不出半点儿端倪。

「也是,今天风有点大。」夏月初见薛壮的脸都被吹红了,赶紧拿出围巾把他的脖子和脸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薛萍路上倒是老实,只自己抽抽噎噎地哭,可一进城就闹腾起来,坚持非要先回家不可。

秦铮气得要命,道:「今天是来给我大哥复诊的,送你不过是顺路,凭什么就要先去送你!」

「难道你让我一个还在养身体的人陪着你们去医馆,等上大半日才能回家么?」薛萍也是理直气壮,最后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夏月初道:「阿铮,别吵了,咱们先把大萍送回去吧!」

秦铮这才气哼哼地掉转车头,赶着车来到城南石河胡衕的冯家。

冯家大门紧闭,看不出什么端倪。

夏月初下车敲门,半晌,出来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门,看模样打扮应该是冯家老爹。

「冯大爷,您早啊!」夏月初笑着打招呼道。

冯老爹看着门口的小媳妇,回忆了半晌也没有印象,纳闷地问:「丫头你找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院子里头传来女人的询问声:「老头子,谁来了啊?」

夏月初怕连门都进不去就被撵走,赶紧先上前两步进了院子,然后才笑着客套道:「冯大爷,我是大萍的嫂子,听说您二老带着孩子回来了,我们过来看看。」

冯老爹一听大萍两个字,脸色顿时黑下来,沉声道:「赶紧给我走,我家不欢迎薛家的人!」

夏月初忙道:「大爷,您看,我们大老远地来了,牛车上还有两个病人,这堵在门口让街坊邻居看了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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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有啥话进屋慢慢说,就算是要和离,也总得两家坐下来把话说说开,您说是不是?」

这话正戳在冯老爹的痛脚上,他这人最怕的就是丢面子,昨天已经闹了一场,害得自己今天都不敢出门。

这会儿看着牛车堵在门口也的确不像样子,冯老爹只得让开了门口的地方,让秦铮把车赶进院子。

冯老娘听到声音出来,见老头子已经把人让进院了,气得大骂:「谁让你们进来的,滚,都给我滚出去,我儿被你们家害得还不够惨么?你们还有脸来!」

薛萍闻言顿时急了,一骨碌爬起来,扬声问:「永元怎么了?他考试到底咋样啊?」

冯老娘看见薛萍眼睛顿时就红了,扑上来揪着她的头髮就是几巴掌。

「你个扫把星,你还敢问我儿咋样,要不是你,我儿府试能考不过么!能天天喝得人事不省么!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蒙了心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过门!你还我儿子,还我孙子!」

062费心劝解

薛萍被扇得眼冒金星,再听到冯永元府试失败,登时浑身无力地倒回车上,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见冯老娘还要继续打,夏月初赶紧拦住,劝道:「冯大娘,若是打她能让妹夫过了府试,能让掉了的孩子回来,那我也不拦着您,可您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消消气,咱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冯老娘气得直喘粗气,「没啥好说的,我今天就替我儿做主了,休了你这个扫把星!」

夏月初听说不是冯永元坚持要休妻,心顿时放下大半。

冯永元平时对薛萍什么样,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只要小夫妻的感情还在,事情就还有迴旋的余地。

「冯大娘,大萍每次回娘家都要说,自己嫁了人简直就像是掉进了蜜罐儿里,不但公婆和气讲理,丈夫更是体贴,也不知自己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分。」

夏月初一边说一边看着冯大娘的脸色,尽量把话说得柔和一些。

好话人人都爱听,冯老娘自然也不例外,听了夏月初的话,原本的气势也减弱了几分。

夏月初见状趁热打铁道:「所以我知道,您肯定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咱们先把这气搁在一边,您凭心说,大萍嫁到冯家之后,是不是一直孝顺公婆、照顾夫婿,还为冯家生下志君,夫妻也一直和顺,大萍更是一心为了家,没有半点儿的外心。」

这话冯老娘也是无法反驳的,若是没有这次小产的事儿,大萍的确还算是个比较合格的儿媳妇。

「这次小产的事儿是个意外,是咱们谁都是不想的,大萍小产之后这么多日子也一直卧病在床,天天以泪洗面。但是天底下也没听说过因为媳妇小产就要休妻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只要小两口夫妻和顺,孩子以后肯定还是会有的……」

原本看着冯老娘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但是东厢房里突然传出响动,冯老娘闻声面色一变,态度再次强硬起来。

「若只是孩子没了倒也罢了,如今我儿府试落第,终日借酒浇愁,还不都是她害得?这媳妇我家万万不敢再要了。」

夏月初见她态度突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再想其他的切入点继续劝解。

还好恰在此时,正房里屋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应该是冯志君醒了。

冯老娘赶紧转身回屋去哄孩子。

薛萍听到儿子的哭声,立刻大喊:「志君,君君,娘的心肝儿啊!」

屋里孩子听到亲娘的声音,也开始哭着喊:「娘,娘——」

夏月初趁机跟着冯老娘进屋,拿起炕沿儿上的拨浪鼓帮忙哄着孩子。

「冯大娘,志君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白白凈凈的,跟那庙里送子观音抱得娃娃似的。」夏月初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掏,「一看就是您照顾得好,不然孩子咋能长得这么好。」

薛萍还在外面喊着孩子的名字,冯志君虽然窝在冯老娘怀里,也哼哼唧唧地要找亲娘。

冯老娘沉着脸道:「我对他再好又有啥用,还不是跟他娘亲!我这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大娘,咱不看着别的,总归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志君如今还这么小,若真是离了亲娘,以后这日子可咋过?说句不好听的,妹夫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倘若小两口真是分开了,今后少不得还要再找,这亲娘再不好也总比后娘强啊!您再疼志君,也不能护着他一辈子吧?到时候孩子落到后娘手里去,还能有什么好?」

说到孩子,冯老娘终于不吭声了,看着怀里哭哭唧唧要找娘的孙儿,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夏月初趁热打铁道:「您想,妹夫文采斐然,这回落第也不是因为才学不及,不过是因为受到打击心神不宁,再学三年巩固巩固,说不定直接给您考个廪生回来,那可就是吃皇粮的秀才老爷了!

妹夫和大萍感情一直挺好,这会儿让大萍回来,有她好生劝慰劝慰,说不定妹夫就重新振作起来了,若是把两个人硬生生地分开,岂不是在妹夫的伤口上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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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一把盐么!」

夏月初最后这话说到了冯老娘的心坎儿里。

自家儿子对媳妇怎么样,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当年薛萍进门三年没开怀,自己可谓是软的硬的都使出来了,可冯永元硬是顶住了所有压力,坚决不肯休妻或是纳妾。

想着儿子如今喝醉了还喊着薛萍的名字,冯老娘真是又生气又无奈。

夏月初一直观察着冯老娘的表情,这会儿知道自己终于劝到了点子上,赶紧给她戴高帽子道:「我知道大娘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不过刚从外地回来,得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换做谁也得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得让您把这气儿撒了才行,不然憋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您要是还没消气,要不您就打我几下出出气?」

冯老娘重新把孩子哄睡了,搁在炕上给盖好被子,嘴里低声咕哝道:「好好的我打你做什么!」

「那咱娘俩就唠几句贴心话。」夏月初一屁股坐到冯老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大萍这次出了事儿,自己已经懊悔得不行,您想,那可是自个儿肚子里的肉,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又有哪个做媳妇的不盼着夫君高中的?她心里头已经疼得不行了,这会儿不正该是大家互相安慰,共甘共苦的时候么?」

冯老娘本来也就是在气头上才闹着要休掉薛萍,如今被夏月初说得没了脾气,也知道儿子离不开大萍,只得嘆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都说了这么一车的话,我若再不让大萍回来,岂不是说我这老婆子不讲理没情意么!」

「大娘,我可不是这意思,您若是能再给大萍一个机会,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恩戴德。」夏月初赶紧溜缝儿,「早就听大萍说自个儿婆婆好,如今我可算是见识到了,大萍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少拿好话堵我的嘴了。」冯老娘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冯老娘来到院子里,扬声道:「行了,全都杵在院子里做什么,也不知道招呼人进屋。」

063山长夫人

院子里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都不知道夏月初进屋跟冯老娘说了什么,怎么刚才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头喷火的猛兽,出来竟就变成了温顺的绵羊?

薛萍更是惊喜交加,看着冯老娘,两行泪水又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说:「娘,谢谢娘原谅我……」

「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你大嫂吧!你们老薛家难得有个明白人!」

「大、大嫂……」薛萍看向夏月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夏月初扶着大萍坐起来,拍拍她的肩道:「都是一家人,这还不都是应该的么!你也不用谢我,只要你跟妹夫过得好就行。」

冯老娘上前帮夏月初搭了把手,一起扶着大萍进屋。

刚撩开外屋的门帘,就有一股呛人的酒气带着酸腐味扑面而来。

地上东倒西歪地有几个空酒坛子,里屋门半掩着,传出冯永元震天响的呼噜声。

冯老娘嘆了口气道:「看见没,自打府试放榜之后,永元就天天都喝得人事不省,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我是管不了了,你既然回来了,就自个儿看着办吧!」

大萍顾不得自己休息,赶紧进屋去看冯永元的情况。

夏月初婉拒了冯老娘的挽留,只说约好了上午要去医馆,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便告辞离开。

从冯家出来之后,秦铮立刻忍不住问:「嫂子,你刚才跟冯大娘说啥了,咋就被你说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冯大娘人挺好的,也挺讲理的,我猜她生气不过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大萍明知道妹夫快要参加府试了还带着他回娘家,若不是那次回去,大萍也不会留在娘家养胎,后头的事儿可能就不会有了。第二就是气府试放榜都好几日了,咱家也不来个人问问情况,大萍更是连面儿都不露,看着自己儿子落榜后天天酩酊大醉,哪个做娘的都得生气。」

夏月初继续说:「我做的事儿就更简单了,先是哄着让她消了气儿,然后再跟她讲道理,最后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嫂子,你可真厉害,我还以为咱们今天来肯定也得被打出去呢!」秦铮高兴得不行,扬手在空中甩了个响鞭,「这次回家老盛婆子肯定没话说了!」

「你这话在外头说说也就罢了,回家可不许乱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那可是要狠狠闹上一场的。」夏月初被秦铮逗得抿嘴直笑。

两个人说说笑笑,只有薛壮板着脸不吱声。

这会儿车上宽敞了,夏月初自然不用跟他挤着坐了。

薛壮看着她自己坐在边缘处悠闲自在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三人很快到了医馆,这会儿已经临近晌午,只有两个病人在等着抓药。

唐大夫带薛壮进内堂复诊,而后照例是要半个时辰的针灸。

秦铮趁机出去买东西了,只剩夏月初坐在外头,被晌午的太阳一晒,很快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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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昏昏欲睡。

「咦,你、你是不是参顶子村的那个……」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夏月初被惊醒,抬头一看,自己面前站着一位穿戴颇为讲究的中年妇人。

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看着像是颇有些身份人家的女眷。

「夫人您好,您认识我?」夏月初左右看看,此时屋里只有自己和柜檯后面的药童,有些疑惑地问。

妇人笑着说:「刚才从门口路过,瞧了一眼觉得像,这会儿离近了就能确定了。」

她身后一个小丫头声音清脆地说:「这是咱们县城书院的山长夫人。」

「原来是山长夫人,失敬失敬。」夏月初听见是山长夫人,心头顿时一跳,连忙起身问好。

「不必多礼,是我太唐突了。」山长夫人笑着说,「前几天我参加崔老爷子的寿宴,有幸吃到了你做的菜,正想着托崔夫人做个中人,请你到我家来帮忙掌一次勺,谁知竟在街上碰见你了,这可真是缘分了!」

夏月初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之前在崔老爷子的寿宴上,自己之所以那么卖力气,为的就是能够藉此打开县城的市场,只是没想到机会竟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但她心底还是有些警惕,寿宴时自己一直在后厨,山长夫人又如何会认出自己来?

但若说是骗子,听着她对寿宴的菜色如数家珍的样子,却也不像。

好在正在此时,唐大夫施针结束出来,他与山长夫人相识,寒暄了几句。

夏月初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跟山长夫人约好,过几日去府上详谈设宴之事。

三个人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盛氏在屋里听到声响忙跑出来查看。

见大萍并没有跟着回来,她的心先放下了大半,然后问:「把大萍送回家了?」

秦铮道:「可不是,我们差点儿被打出来,好在嫂子出马,劝得大萍婆婆消了气,这才同意让大萍回家了。」

盛氏心里鬆了口气,却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是把大萍送回家,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值得你一进门就开始邀功请赏的。」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怎么不自己去呢!」秦铮说罢懒得理她,背着薛壮进屋去了。

盛氏一把抓住落在后面的夏月初,问:「姑爷考试的事儿咋样了?」

「妹夫府试没考中,如今天天在家借酒浇愁,所以爹去的时候冯大娘才那么生气,还把酒坛子给砸了。」

「啥?」盛氏嗷地一嗓子,「没考中?」

夏月初被她震得耳朵嗡嗡直响,趁着她愣神,也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回房间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盛氏拍着大腿的哭喊声。

「我那苦命的闺女啊!你今年咋就这么背呢,孩子没了,姑爷又没考中,哎呦我的闺女啊——」

秦铮却是心情大好,进屋就道:「嫂子,晚上吃啥啊?我饿了!」

一听这话夏月初突然就愣住了。

今天进城折腾了大半日,全副心神都搁在怎么劝冯大娘身上了,没去采野菜,也没想起来买点菜回家,如今家里竟连点儿野菜都没有。

064泥鳅带来的后遗症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夏月初手艺再好,也不能凭空变出吃得来,只得把目光投向墙角的水缸。

缸里头还养着之前没吃的泥鳅,再去买块豆腐一起炖,应该还能凑出个菜来。

前阵子每天都能抓到些小鱼,夏月初变着花样的做,吃起来倒是不会腻歪。

但是这个副作用就是……气血难免被补得旺盛了些。

所以自打秦铮未归那晚的尴尬之后,薛壮就开始拒绝再吃泥鳅。

这几天果然没有再出现让人难堪的情况,让他越发肯定,罪魁祸首就是泥鳅。

此时他在里屋听到夏月初打发秦铮去买豆腐,说要炖泥鳅,顿时急了,扬声道:「一天到晚的吃泥鳅,就不能换换口味?」

秦铮闻言顿住出门的脚步,有些为难地看向夏月初。

他对薛壮自然是言听计从,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夏月初的辛苦他也是看在眼里。

为了给二人弄出可口又解饱的吃食,她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按理说大哥并不是挑剔易怒的人,私下也常说让自己多帮夏月初干活,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

夏月初却并没有想那么多,最近泥鳅的确是吃得太多了,即便是换着做法来,但说到底还是泥鳅,薛壮吃腻了也是正常。

夏月初正为了晚饭发愁,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陈婶小心翼翼的声音:「大壮媳妇在家不?」

夏月初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出去。

陈婶背着半人多高的柳条子背筐,里面的野菜已经堆得冒尖,压得她佝偻着腰,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个碎花布包着什么东西,正在门口朝里头张望。

「陈婶,找我有事儿啊?」夏月初最近有空的时候会跟着陈婶上山去采野菜,所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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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之前熟络了许多。

陈婶见只有夏月初自己出来,神色顿时轻鬆下来,拉着她走到外头,把怀里布包塞给她。

夏月初打开布包,见里面竟是捆一捺多长的刺老芽,下面还有许多刺五加。

刺老芽在山上并不多见,枝干上满布硬硬的尖刺,采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扎手。

而且刺老芽的刺有微毒,扎破皮肤的话会十分疼痛,寻找和采摘都十分困难,价格在野菜里面也是最贵的。

更重要的是,刺老芽的采摘时节十分短暂,每年最好的时候也就那么十天半个月。

采早了太嫩吃不出那股特有的清香味儿,采晚了太老就会增添了苦涩难以下咽。

像这样一捆新鲜又老嫩适中的刺老芽,若是拿到城里去,怕是能卖上一二百文钱。

「陈婶,你这是干啥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夏月初哪里敢要,拚命推辞,「我想吃自个儿上山采就是了,你这是要去卖的,给我做啥。」

陈婶硬把东西塞回夏月初手里,道:「你赶紧拿着,上回你给我家送的鱼,几个小子都说好吃呢,不过是点山菜,自己采的又不花钱。」

「那几条鱼才值几个钱,这山菜太贵重了,我……」

夏月初力气不如陈婶,根本推让不过。

陈婶最后丢下包袱快步走了。

夏月初抱着山菜,没有再追上去。

她能够理解陈婶的想法,宁可自己苦一些,也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对自己有过帮助的人,那是一种无法被贫穷或者苦难压垮的自尊。

夏月初抱着野菜回屋,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秦铮道:「陈婶送了山菜来,今晚有好吃的了!」

秦铮一听说有好吃的,顿时喜笑颜开,赶紧过来帮忙。

陈婶是个特别讲究的人,送来的山菜不但都是大小差不多的,而且全都择干净了老叶,整齐地用草绳捆好,只需清洗干净就可以吃了。

山菜再难得也是素菜,泥鳅虽小可终究是口肉。

夏月初想了想,还是收拾了一碗泥鳅下锅,添汤开始炖煮。

秦铮洗完菜过来,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嫂子,你别生大哥的气,他不吃泥鳅我吃。」

夏月初知道他的小心思,白了他一眼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点儿气量?」

秦铮笑着挠挠头,蹲下|身帮忙烧火。

难得吃到这么贵的野菜,夏月初也干脆不吝啬放油了,黄澄澄的豆油在锅中盪起波纹,给黑漆漆的铁锅内壁镀上一层亮晶晶的油光。

洗干净的刺老芽用棉布擦干水分,在和好的麵糊中轻轻滚过,贴着锅边儿滑入滚热的油锅。

灶间顿时响起油水滋滋作响的美妙声音。

秦铮蹲在旁边烧火,看着锅里翻滚的油水,幸福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不断地吞着蜂涌而出的口水。

当初在军中,虽说经常冒着生命危险,但是跟在薛壮身边,至少没亏到嘴。

如今来到参顶子村,虽说夏月初做饭好吃,但对于他这种年纪的半大小子来说,有时候比起味道,更重要的还是肚子里有没有油水。

薄薄的麵糊遇到热油,登时变成一层半透明的脆壳。

刺老芽好似被包裹在薄冰之下的翠绿寒玉,呈现出朦胧的美感,继续被翻滚的油水滋润,渐渐染上迷人的金黄。

刺老芽炸好的时候,炖泥鳅也已经可以出锅了。

打发秦铮进屋收拾桌子,夏月初又手脚麻利地用剩下的麵糊裹上剁碎的刺五加,炸了一碗素丸子端进屋。

薛壮往桌上打眼一瞅,正中是一大碗酱炖泥鳅,立刻挪开视线。

而剩下两个菜却都是油炸的,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与秦铮不同,薛壮虽然也是无肉不欢,却并不喜欢太过油腻的食物,油炸的东西更是不怎么下筷子。

但是他心里明白,夏月初每日张罗三餐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再自私地挑三拣四。

好在跟泥鳅带来的尴尬比起来,油炸食物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夏月初却不知薛壮的纠结,对今天的晚饭十分满意。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刺老芽了,没想到竟然会在穿越后再次有这种口福。

刺老芽有点像香椿,只有嫩芽可以吃,带着一股独有的清香。

有人爱得不行,有人却敬谢不敏。

夏月初就对它爱得不行,小时候每到刺老芽的时节,她就天天钻到林子里转悠,如果能遇到几棵,足够她兴奋好几天。

跟着师傅去过日本才知道,这种在蔬菜外面裹上面糊油炸的做法,有些类似于日本的天妇罗。

但其实在夏月初的记忆里,自己小时候就已经有这种做法了。

只是那会儿家家都过得紧巴,油炸食品简直比吃肉还要难得,逢年过节才舍得做上一回。

但是每年一到山菜或是蘑菇的时节,即便是再节省的人家,也会忍不住把新鲜的山货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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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在油锅里炸到金黄,蘸着芝麻盐或是椒盐,简直好吃到不行。

刺老芽的茎叶比香椿更加肥厚柔韧,没有发涩的口感,裹在脆生生的炸衣里面,一口咬下去,外酥里韧,独特的山菜清香瞬间在口中瀰漫开来。

虽然是油炸的食物,但因为炸衣极薄,并没有吸收过多的油份,反倒牢牢锁住了山菜原本的清甜味道,使里面裹着的山菜味道更加突出,而不会过于油腻,让人根本停不下手里的筷子。

夏月初看薛壮的筷子一直在刺老芽和素丸子两个菜上面打转,却半点儿都没碰酱炖泥鳅,看来他是真吃腻了。

不过吃过晚饭,夏月初还是叫上秦铮去江边放鱼篓。

今个儿拿了陈婶儿送的野菜,也该给人家准备些回礼,有来有往才是交往之道。

065血溅江边

吃过晚饭,外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夏月初和秦铮披上蓑衣,提上灯拎着鱼篓出门了。

快走到江边的时候,秦铮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从灯前面闪过。

自从上次曹老六装神弄鬼之后,他便提高了警惕,立刻上前半步,挡在夏月初的身前。

他举起灯照着前方,戒备地打量着四周。

夏月初却惊喜地喊:「哎呀,哈士蟆!」

「什么?」秦铮又朝前方看了看,根本没看出来有什么东西。

「你举着灯别动!」夏月初小时候抓过蛤蟆,对此十分熟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在草丛里一抓,立刻收穫了一隻肥腴的蛤蟆。

拎起来在灯下一看,居然还是只母的,肚子里鼓得老大,透过被撑得半透明的肚皮,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青紫色的籽,一双后腿还在有力地蹬着。

秦铮对这种黏糊糊凉冰冰的东西颇有些不喜,看着夏月初举着只蛤蟆过来,赶紧后退一步,皱眉道:「嫂子,你抓这个做啥!」

「当然是吃啊!」夏月初把蛤蟆塞进鱼篓中,兴高采烈地说,「若不是今个儿看着了,我都忘了这会儿正该是蛤蟆上岸的季节,咱俩沿着江边再走走,说不定还能抓着。」

「啊?」秦铮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嫂子,还是算了吧,我虽然馋肉,但是蛤蟆……万一再抓着癞蛤蟆啥的吃中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不懂,这个是林蛙,补身子特别好。」夏月初改变了方向,不准备去江边放鱼篓,而是顺着江边的草地往上游走去。

林蛙又叫雪蛤,在清朝那会儿被列为宫廷八珍之一,年年要进贡入宫。

现代那些爱美的女士,对雪蛤更是趋之若鹜。

不过根据用途不同,抓林蛙也是分季节的。

若是要剥林蛙油也就是所谓的雪蛤,便要抓秋天准备冬眠的母林蛙;但若是要吃肉吃籽的话,此时便是最好的时节。

林蛙每年都要在江中冬眠,母林蛙腹内也会孕育出满腹的籽。

待到春天天气稍暖,每到下小雨的夜里,就会纷纷离开江水,到岸上去找水洼交|配产卵。

此时的林蛙是最好吃也是最好抓的,只要提着灯在江边溜达,被灯光照到的林蛙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就不会蹦了,上去一抓一个准儿。

夏月初小时候经常跟着村里人去抓林蛙,她虽然人小但是眼神儿好,运气好的时候一晚上能抓两百多隻,拿到城里卖给饭店,一回就能赚出半个月的开销。

所以她对抓林蛙这个活计特别熟悉,虽然这会儿的灯光太弱,照不了太远,但架不住古代的林蛙多,许是因为没人抓的缘故,简直是闭着眼睛摸都能抓着。

二人走了没多远,一隻鱼篓就快装满了。

夏月初抓得兴起,打算再朝上游走一段再回家。

秦政却从夜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忽地伸手拦住夏月初,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鼻翼煽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夜风中带着江水特有的味道,其中还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秦铮好歹也是在军中摸爬滚打过几年,对这股味道格外地敏锐和熟悉。

他提着灯朝江边慢慢走了几步,果然在脚边的草叶上看到斑斑血迹。

秦铮蹲下用手指蘸取血液,在指尖捻开。

血迹还未干涸,甚至还带着没有消散的体温。

他犹豫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月初。

若此时孤身一人,秦铮肯定是要追上去看看的。

但还有夏月初跟在身边,前方若是有什么危险,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护得住她。

夏月初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面色有些凝重却还算镇定,思忖片刻低声道:「这里还是村子的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说不定是什么人走夜路受了伤,咱们过去看看。」

秦铮闻言将灯交给夏月初,自己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

他右手持匕首在胸前戒备,左手向后护着夏月初,两个人循着血迹,最终追到江边的一棵大树下。

树下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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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个一身黑衣的人,一动不动,浑身乌漆墨黑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秦铮小心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危险,这才上前查看。

人只是昏迷,仍有微弱的呼吸。

秦铮用力把人翻转过来,夏月初提灯上前照亮。

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这人不是上次在江里挑垛的那个燕子水上飞么?」夏月初小声问。

「封七!」秦铮对这人的身手印象很深,肯定地说,「就是他!」

秦铮简单地检查了封七的伤势,发现他大腿上有一道足有八九寸长的口子。

伤口极深,皮肉血淋淋地外翻着,音乐能看得到白森森的骨茬。

秦铮脱下外衣,用袖子紧紧扎住封七的大腿根,收拢衣襟将他腿上的伤口裹住。

封七从胸腔内发出一声闷哼,人却没有转醒。

暂时勉强止住了血,两个人看着封七犯了难,家里人多口杂,不方便把人带回去养伤。

但若是丢在这里不管,估计到不了天亮人就没命了。

夏月初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咱家后头山脚下有个空了多年的茅草屋,平时也没人会去,先把人弄过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秦铮在夏月初的帮助下背起封七。

二人趁着夜色,快速穿过村子,找到山脚边的茅草屋。

虽然屋子已经空了好几年,但当年搭架子的木料都是山上砍得好料,所以到现在虽然四墙都破败不堪,但房子整个结构还是硬挺得很。

窗纸早就烂光了,所以屋里一直很是通风,虽然到处都是灰尘,却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

夏月初在地下找到个几乎秃了的扫帚,把炕上的草垫子稍微扫了几下,让秦铮把封七放在炕上。

安置好封七,二人匆忙回家,秦铮取了水和伤药先行返回。

夏月初又塞给他一条旧被子带过去,说自己要把晚饭热好再拿过去。

秦铮回到草屋,撕开封七已经破破烂烂的裤子,先用水清洗了伤口,然后将金疮药洒在他的伤口上。

药粉刺激着伤口,伤口周围的肌肉瞬间抽搐起来。

封七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瞬间睁开眼睛,一把抓住秦铮的手腕。

他虽然失血过多,一双眸子却依旧精光四射,目光犀利如刀,丝毫看不出虚弱的模样。

066夜半贼影

「不想死就鬆手!」秦铮并没有被封七压住气势,停住上药的手,毫不躲闪地看着对方。

封七盯着他看了半晌,铁钳般的手慢慢鬆开,然后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秦铮继续往他的伤口上倒金疮药。

封七神色不见半点儿示弱,只有绷紧的下颌曲线,才勉强看出他此时正强忍着疼痛。

金疮药是薛壮从军中带回来的,见效极快,敷上片刻就止住了血。

秦铮用干净的布给封七包扎好伤口,盖上被子,这才抹了把汗道:「你的伤口太深,短期内最好不要随便活动。」

封七盯着被层层包好的伤口处,半晌才勾起唇角,轻笑道:「你倒是胆大,也不问我是咋受伤的就敢救人?」

「咋伤的也不能看着你死啊!」夏月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封七顿时浑身绷紧戒备起来,待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挎着篮子进屋,这才重新放鬆了身子,抽抽鼻子笑着说:「我好像闻着酱炖鱼的味儿了。」

「真是个猫鼻子!」夏月初说着,把带来的饽饽和晚上剩下的炖鱼摆在炕沿上。

封七受伤后又逃了大半夜,肚子里早就空得难受,这会儿伤口已经妥善处理好,越发觉得饿的胃疼。

他一条腿不方便,只能歪着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抓起饽饽先狠狠啃了大半个。

虽说噎得嗓子眼儿生疼,但是有干粮下肚,顿时觉得胃里踏实了不少,这才抓起筷子开始吃酱鱼。

见他吃得狼吞虎咽,精气神儿也不错,估计是要不了命了。

夏月初心下稍安,取出两根蜡烛和一块火石放在炕沿上道:「东西留给你应急用,若是没事儿最好还是别点,被村里人看到怕是要惹麻烦。」

封七点着头,嘴里却一直没闲着,一碗酱鱼已经吃得见底儿,连剩下的汤汁也不放过,用饽饽蘸着吃得干干净净。

夏月初见他吃完,这才收拾好东西,又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养伤,阿铮会过来给你送饭和换药,没事的话别到处乱走。」

秦铮闻言轻哼一声,却并没有拒绝。

封七咂摸一下嘴,回味着刚才酱炖鱼的香味,冲着夏月初笑弯了一双丹凤眼。

「别的不说,就冲这么好的伙食,我也舍不得走啊!」

「嫂子。」秦铮瞪了封七一眼,特意稍微提高声音道,「时候不早咱该回去了,不然大哥要担心的。」

夏月初被他吓了一跳,生怕引来别人,赶紧做了个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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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的手势。

封七却眨着眼睛,似乎看穿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铮。

二人从茅草屋再回到家里,正房和东厢房都熄了灯,只有薛壮还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等着他俩。

「大哥,不都让你先睡了么。」秦铮进门前在井边打水洗了洗,胡乱抹了一把脸,带着一股子湿气就进屋了。

夏月初更细心些,将刚才沾了血的布巾都带回来了,塞到灶坑里,拨了拨剩下的炭火,看着东西烧干凈了才算放心。

「人没事?」薛壮问。

「屁事没有,我看他精神着呢,吃东西比我都欢实。」秦铮翻身上炕,扶着薛壮躺下,给他压好被角,等夏月初进了里屋才吹灭油灯。

躺下还不等睡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朝着这边来的。

对方似乎努力放轻了脚步,并且走到门口便停住了。

但是这声音却没有逃过秦铮和薛壮的耳朵,二人登时警觉起来。

秦铮一骨碌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门缝中伸进来一块薄铁片,慢慢地拨弄着门闩。

这人显然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儿了,手法十分娴熟,很快就将门闩拨到一旁,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贼人摸着黑进屋,根本没发现躲在门后的秦铮,一路朝炕边摸去,拉开炕琴门,伸手进去到处踅摸。

秦铮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来人块头不小,怕自己不能瞬间制住他伤到薛壮,干脆从门后摸了条麻袋,猛地蹿过去,将贼人蒙头套住,拳脚随后就招呼上去。

夏月初在里屋听到声音,也忙披上外衣出来查看,见秦铮已经把来人制住了,急忙点亮油灯,拉开门朝外面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这贼人却也奇怪,被打了还咬着牙一声不吭,更不急着掀开麻袋,只是东突西撞想找机会摆脱秦铮逃跑。

秦铮见状更加起疑,心道这人怕是熟人,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抄起炕边的棍子,两下准确地砸在他的膝盖骨上。

贼人哀嚎一声,双膝落地,短时间内怕是没有站起来逃跑的能力了。

正房和东厢房听到夏月初的喊叫,也很快都亮起了灯。

薛良平衣裳都没顾上披,穿着一身中衣就跑出来了,手里拎着随手抓起来的火钳子,嘴里嚷道:「贼在哪儿呢?」

秦铮道:「薛大爷,在这儿呢!这小子拨开门闩悄悄摸进来,伸手去炕琴里瞎摸,被我逮了个正着!」

薛良平衝进屋,举着火钳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嘴里还骂道:「不长眼的小毛贼,敢偷到你薛爷爷头上来了,看我能轻饶了你!」

盛氏在屋里先检查了自己装钱的箱子,见没有被动过,这才安心地披了衣裳出来看看是啥情况。

东厢房的薛力也被吵醒,出来跟着凑热闹,朝地上蜷成虾米的贼人狠踢几脚,一把揪住麻袋道:「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偷到我家头上来了。」

盛氏最近看夏月初不顺眼,什么事儿都能攀扯上她。

她翻翻眼皮,瞪了夏月初一眼道:「家里有人长本事能赚钱了,可不立刻就被人惦记上了,不然就咱家这穷得叮当响的德行,连贼都不稀罕来。」

薛力用力拽了两下,居然没能把麻袋拽下来,低头一看,发现那贼竟用手死死拉着麻袋。

「嘿哟,该不会是个熟人吧?」薛力露出个坏笑,抬脚踩住贼人的手,脚后跟用力碾动两下。

贼人哀嚎一声,不得已鬆了手上的劲道。

薛力一把扯开麻袋,举着油灯逼近贼人的脸。

贼人努力想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间,但是在众人的拉扯下,大家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薛良平手里的火钳子「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薛力惊得差点儿扔了手里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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