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则年答应一声,又被何边舟引到另一个檀香扑鼻的房间里。曳地的蓝色长帘撩开,他不禁愣住了:“这是……”
眼前靠墙处摆了一长条桌案,案上并排放着两个牌位,再前边摆着一个较大的铜制香炉,里面积了厚厚的香灰。
左边那个牌位上写着简便的五个字:夫人之灵位。
何边舟笑得憨厚:“我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到夫人墓前祭拜,只得供个牌位,每日上三炷香,求夫人保佑少爷平安无事。”
赵则年心里一热,嘴角勾起,笑容和煦:“何叔,谢谢你!”
何边舟笑着摇头,把三炷香点燃交给他。
赵则年接过,跪在蒲团上拜了拜,亲自插到香炉里,接着走到右边的那个牌位前,那上面写着:吾妹素梅之灵位。
何边舟吃了一惊,有意阻止:“少爷,不可!”
赵则年笑笑,摊开了手,何边舟见他执意如此,只得再点燃三炷香交到他手里。
赵则年站着拜了拜,把香插好,说道:“没有你们兄妹,我娘恐怕就要死在荒山野地,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提起过去的恩情,何边舟摇摇头,眼中满是对当年的怀念。
赵则年提前用过午饭,于午时之前离开观江楼,骑马向东奔驰,半路上天空下起了大雪,依旧不减骑马的速度——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荆虚阁。
在药王谷休养至今天,差不多四五年过去,阁主年年过去看望他,随着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他想要报答的心也越来越强烈!
行至青石塘,赵则年在水边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一个烟火弹。
蓝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赵则年负手而立,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马蹄声远远地从背后传来……
转眼间,五年时间已过,观江楼的生意火热不息,赵则年也由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成长为了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的江湖浪子。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官道,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布条,道路两旁树木枝叶繁茂,仿若撑开的一把把深绿色大伞,搭成了天然的遮阳棚。
道旁开了一家简陋的茶寮,初夏季节天气渐热,有这样的遮阳棚遮挡,置身其中自可舒适凉爽。
伴随着由远至近的马蹄声,赵则年骑着一匹棕色大马在茶寮前停下来。
小二甩着肩膀上的白巾迎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赶路辛苦了,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
赵则年将马交给他,坐到一张空桌子旁。
他今日穿了一袭天青色直裾长衫,上有深绿色复杂暗纹,淡蓝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白色镂空雕花玉佩。
整个人十分放松,面容依然俊俏似谁家公子,神色慵懒却如贵妇人怀中的猫。
小二一直在打量他,估计以为他这打扮像是谁家的少爷,因此目中流露谄媚:“客官,您需要些什么?我们这里吃的喝的都有!”
赵则年轻咳一声,说:“一壶茶……”
小二弓腰等着,见他说了三个字之后就不再开口,不由讪讪走开。
看着小二那一脸吃瘪的神情,赵则年嘴角轻勾,这一路行来的枯燥和辛苦,逐渐被一种愉悦所取代。
喝掉一碗茶后,他招招手,小二满怀希望地跑过来,他把一块碎银子放到桌上,问:“丹溪镇离这里还有多远?”
“客官是骑马,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嗯」了一声,赵则年起身朝树下的马走去:“除了茶钱,剩下的赏你了。”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抚摸着刚到手的银子,大声喊道:“谢谢客官,欢迎客官再度光临!”
官道旁的茶寮里能有什么好茶?一壶茶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是以小二对这种问路而得赏银的好处甚是欢喜。
赵则年不在意地走到树下解开缰绳,刚牵到道上,扭头就看见他来的方向出现了两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的距离。
赵则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人的相貌,长腿一跨坐上马,等拐了弯,就下马把缰绳绑到树上,再徒步拐回去,躲在树后窥探。
小二手里还捏着他给的赏银,笑着把那两个二十左右的男人迎进了茶寮。
时至中午,茶寮里客人越来越多,所有的桌子都坐有人,小二只好让那两人拼桌。
坐在左边那个大概不超过二十岁,头发半披半束,插着一支白玉簪。
明明是男人,却长着一张姿色明丽、不见娇弱的脸,明眸皓齿,眉间隐约透出一丝淡淡的英气,穿着水绿色的竹叶修身长袍,左手包袱右手长剑。
这位客官比赵则年强,没有让小二失望,要了茶水又要饭菜,吃饭速度较快,却不失优雅。
右边那个男的看着二十出头,梳了个道士头,穿一身深黄色的直裾袍子,布料也就是比麻布稍好一些,一身风尘仆仆,几缕发丝从发带里冒出来,短靴鞋面上满是黄土,脸有疲色,坐下来后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将整壶茶给喝完了。
赵则年看得仔细,确认右边这个较为狼狈的,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人物——许源。
想了想,赵则年又挑选了一棵更近的树藏身,想要确认许源是否认识左边那个男的——他一直是这样,做任务但求万无一失,不出一丝纰漏。
许源解了渴,用手背擦掉唇上残余的水渍,满足地抬起头时,才发现对面的人正直盯盯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