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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达后的第二日,瞿清决清晨便走马上任,此去杭州两千里,快马加鞭也至少要四日。瞿清恒给他派了四个仆役,十二名随从,这对于二品文官而言已是大大的僭越了。
到达城外驿站,遍地烨烨粉花,最闪眼儿的却是花下众人赤橙绿青蓝紫的曳撒,一水儿的金貂贵客,皇家大珰。
被众星捧月簇在中央的那位太监勾魂眼,胭脂妆,羡煞千万美娇娘。
瞿清决笑弯了眼:“呦!殷公公,您来给我灞桥折柳啦?”
殷秀南秀眉一拧,含娇带辣地呛他:“哪个跟你灞桥折柳?自作多情!”
“好好好,是瞿某唐突了佳人。”瞿清决不借他人手,抽出弯刀利落砍下数枝樱花,快步走进长亭,行止间带起一阵悠悠落英。
他手擎花枝站在殷秀南面前:“殷公公出城来送,必定是来给我耳提面命,瞿某洗耳恭听。”
殷秀南慢慢品茶,一副矜贵样子,瞿清决烦他装腔作势,婊子货一个,装屁装,但面上笑得愈发欢畅,竟直接盘腿坐地,仰着脸看他喝茶。
“你……你做什么?”
“美人品茶,湿了红唇,酥了我心。”
殷秀南的耳垂一下就粉了,偷摸儿地瞟瞟四周,狠声训他:“大胆!”
瞿清决只是笑,把一捧粉樱举起来:“还有更大胆的呢,您看——”他拿花遮住了殷秀南的脸,顺势吻上那被茶水濡湿的红唇,像钥匙插了锁,唇缝一碰就开,他吸住那小唇珠,又咬一口肥嘟嘟的下唇瓣,重重磨两下,分开。
多情、轻巧的一个吻,叫殷秀南两眼湿漉漉,下过雨的春溪一样,花瓣洒了满身。
“殷公公,您到底有何指教?”瞿清决笑吟吟望着他:“圣上命瞿某六百里加急赴任,瞿某可不敢再耽搁。”
“你,你……德性!”殷秀南后知后觉地责骂他,想了想,又把那束樱花一袖子甩到地上:“咱家来此,就是要警告你,收收那不该有的妇人之仁,改稻为桑必须做成,农民命贱,反正是饿不死的,你切莫走姓梁那厮的老路。他好歹还能投靠康王,你呢,‘瞿’清决,你退无可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咱家多言了吧!
还有,清流党这次也往浙江塞了人,任德安县县丞一职,听说是个硬茬子,名叫方徊,你可得注意喽!”
听到农民命贱那句,瞿清决的心冷硬如石,笑意温柔和煦:“多谢殷公公指点,瞿某谨记于心。就此告辞了。”
他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开,殷秀南一动不动紧紧凝视他的背影,良久,才以指抚唇,轻声叹道:“冤家。”
瞿清决深知殷秀南只想坐拥渔翁之利,眼下浙江正乱,他在京城避风头,等农田兼并得差不多了,再施施然回到江南织造局跟丝绸大户分赃。
如此日夜赶路,第二日下午到达济南府下辖某地,郊野荒芜,烈日当头,瞿清决素来臭美,戴着斗笠防晒,在官道上疾行数十里,沿路看到零落的草鞋、箭矢。
随从柳深猜道:“二爷,估计咱遇到齐嶟那厮的军队了。”
瞿清决恍然大悟。瞿党放水淹了杭州七县后,粮草短缺,倭寇趁机大举进攻桃渚、台州等地,朝廷急令齐嶟进署浙江都司佥事一职,带领五千精兵支援戚家军。
同时他又疑惑不解,齐嶟两天前率急行军出发,却让自己在一天半之内赶上,他怎会拖沓至此?
再行半个时辰后,地面果然震动明显,黑压压的五千骑兵出现在视野边缘,柳深问是否要绕路,瞿清决断然拒绝,他才不畏惧齐嶟那厮呢。
他们很快赶上了大军,实际上是大军耽搁在原地,官兵们正下马休整,瞿清决看到树下躺着七八个士兵,面色蜡黄,病容憔悴,竟隐隐有将死之态,哀声叫渴。
瞿清决立刻翻身下马,取了自己的水囊拔开盖儿,按到士兵皴裂的嘴唇上:“喝!”
没有人动,其他看似健康的官兵都往这里瞅,舔着嘴唇,显然都渴极了。
“你们都没水喝?怎么回事?湖里、河里、井里,不都是水吗?”
有个兵告诉他:“杭州发大水,起了瘟疫,把下游的水都污糟了,长官,俺们想喝也不敢喝啊,就这两天,都病倒了多少兄弟,又要找干净的水,要照顾病人,俺们的行军速度都被拖慢了。”
黑压压的军队突然分出一条道,每个兵都低着头,肃穆的,哀戚的,偌大的荒野安静极了,只有战马的些微嘶鸣。
齐嶟从道路那头走来,臂弯里抱一酒坛。步子踏得很稳,又隐隐在颤抖,那张冠玉脸,眼睛黑得噬人,嘴唇红得像血,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瞿清决心中震撼,隐约猜到了几分。
只见他拆开酒坛红封,站在病人头朝的方向,大臂伸展:“兄弟,请!”坛口倾斜,酒液如注浇下,病人张嘴去接,八个人,八张嘴,高呼“好酒!”
声音病得哑了,却仍有八百里分麾下炙的豪情。
一声巨响,齐嶟扔了空酒坛,甩起前袍跪倒在他们身前:“男儿的
', ' ')('膝盖,上跪君父,下跪高堂,今日我齐嶟跪兄弟!兄弟,认准我这张脸,咱们来世还做兄弟!”隔了一霎那,他蓦然大吼:“动手!”
鲜血四溅。
天跟着昏了,日坠西山,残阳刺眼。
大地一片死寂,骏马无声,所有兵都摘下盔甲,面朝北方,祭奠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八个兄弟,北方有他们的家乡。
因为感染了瘟疫,八具尸体直接被投入火中,烧成的灰装了一小坛,齐嶟珍重地收入行囊里,他看到了瞿清决,眼神淡淡扫过他,像看一株草一棵树,没有半点反应。
去掉重病的八个人,急行军恢复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日夜不休驰援边疆。可能是因为心里憋了一口气儿,瞿清决竟然追着军队走,他们本就同路,第三天傍晚到达应天府以北。
这夜突降大雨,汛期水位涨高难以渡河,想绕路,火折子却点不了,无法辨别地形。齐嶟命军队原地休息,随时待命,他带先锋队去探路。
官兵们连帐篷也没支,累得倒地就睡,即使大雨瓢泼,他们也浑不在意。
瞿清决一个披蓑衣戴斗笠的,羞愧难当,干脆跟上齐嶟的先锋队。哪知老天作怪,雨势渐渐变小,最后停止,甚至出了漫天星子。
紫金山下,瞿清决牵马到湖边,连跑三日夜,马儿瘦了一圈,马嚼子周围渗出了血沫,瞿清决喂它吃了豆饼,放它在湖边饮水,自己脱下馊衣,想泡个小澡。
夜湖万顷,墨黑无波,这茫茫天地里似乎仅他一人,偶有早蝉凄凄,鹊鸟咕咕,瞿清决看到水中摇曳的火影,立即回头,有一人站在岸边。
“嗨!君子取财有道!”
他怕衣服被偷,哗啦哗啦几下浮水上岸,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光看背影,瞿清决认出了是谁。
“齐嶟!”
他快速蹬裤子套衣裳,追上去:“留步!我有话问你!”
齐嶟停步,为他微微偏头,火光里,那侧脸是个清俊的剪影。
瞿清决道:“那八个兵,为什么非死不可?我知道他们感染瘟疫,留在军中怕过了病气,也影响行军速度。但你可以派几个兵专门照顾他们,让他们晚点跟上大部队……”
“哀兵必败。”用这四个字,齐嶟堵住了他的话头。
他不服:“可瞿某常听到的是‘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啊。”
“你懂什么!如果为那八个兵开了先例,将有越来越多的兵装病,军队风气散漫,人人懈怠渎职,到战场上溃散成沙,不堪一击,到时候谁来保家卫国?谁来守护边疆?他们必须死!”齐嶟目光如刀,刻着恨与伤,逼视瞿清决。
“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我没想过吗?我想过千遍万遍!他们是我的兵我的兄弟!杀了他们难受的人是我!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一切,为了大义!为了国家!”
瞿清决愣住了,为一名将军的铁骨柔肠,齐嶟狠厉瞪他,像是恨极了,忽然掐住他的后颈狠狠吻上去。
雄狼饮血,激烈搏斗,火把掉到地上,被湖畔时涨时消的潮水吞灭,昏暗夜色里,两个男人互殴,发泄,然后疯狂撕扯彼此的衣服。
齐嶟拽开瞿清决酸臭的里衣,张口咬住他的乳头,瞿清决暗中叫骂,自己就毁在刚上岸,衣服没穿齐,不像齐嶟还盔甲在身,连护心镜都很难取下。
他被齐嶟脱得差不多了,从头到脚一丝不挂,齐嶟吻遍他的胸膛,一路吻到肚脐,伸舌尖在里面刮了一圈,瞿清决呼吸粗重,掐住齐嶟的下巴:“你……你想过兰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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