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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下一站,惩罚世界
君刻回到了任务空间。这个清冷、死寂、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宿主在抽离小世界的时候,意识体会极端不稳定。如果心理素质不行,就会陷入过于“入戏”而难以回收意识体的状态。
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痛苦和负担,毕竟都扮演过那么多小世界的老手了。回收的一瞬间,杂乱的心绪尽数收敛,余下的思路,清晰无比——
他是人类,有别于程序。小世界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数据构成的,是收集能量的工具。
他只是玩了一场攻略游戏,拍了一部长长的戏又回来,在戏中仅扮演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最后选择“揭露真相”,打破这个世界的虚像。
必须不断地告诫自己,认清“真实”,必须不断地强调自己的身份。他不想迷失在任何光怪陆离的小世界中。他牢记初衷,从小世界中脱离之时,他的心就毅然决然斩断了那份联系。
君刻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情已经清空了,回复了那副淡漠的姿态。唯独在忆及这个空间的另一个存在时,眼神微微动了动。
在这样一片无言的寂静中,他感到非常无聊。
他撩起衣摆,像是强迫症状一样,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小检查。不出意外,这具身体保存得非常好,上面当然不会有小世界里欢爱过后的痕迹。这令人安心。
他爱自己的身体胜过一切数据构成的假象,他不会允许这具身体受到任何数据构成的东西的玷污。这是他从“他的现实”里夺来的唯一的东西。
通过这次检查,记忆重塑,他对自己的定位完完整整变成了“自己”。
他完美地回归了。
只是,那个光球去哪儿了。
第二个任务已经失败了。那家伙除了吓唬他中途把他的意识体短暂地抽离出来了一次,后面竟然真的袖手旁观,坐以待毙地看着小世界男主在他的操作下,走向了扭曲的感情线。
真奇怪啊。
怎么还不回来?
小世界都冻结了,那家伙不会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君刻站起来,沉思着踱步,在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却无从想起。他又开始感到焦躁。自从和系统分道扬镳之后,他时常会有种不确定不踏实的感觉,成了一种说不清楚的疑心病。
这份焦虑当然是正常的,系统是稳定的代名词,如果系统消失了,那他岂不是真的困死在这里了?任务空间可不是小世界,他一个人在小世界出了什么事,系统会把他抽离。但是要是任务空间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没有退路了。
毕竟他在他的现实世界已经死了很久了。
君刻尝试着大声呼叫系统,但它没有被呼出。如此突然的,就复现了刚进入小世界时的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很讨厌这种感觉。
等到蓝色的光点终于在这个空间里点亮等时候,君刻立刻察觉了,问出声:“你去哪了?”
机械音回复道:“忙着处理异常能量。这花费了一些时间。”
君刻有些惊讶:“你终于发现自己坏掉了?”
机械音不会说谎,这可以看作是一种“程序的真实”:“或许是吧。这种异常能量我现在无法清除,可能是权限不够,查明不到来源,只能先屏蔽掉。”
停顿了一会儿:“宿主不必担心,我的思维程序没有受损,自我审查程序还在正常巡逻中。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也不会忘记如何保护和辅助宿主完成任务。”
君刻微微眯起了眼。他打量这个光球,虽然从外表上来看它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敏感地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君刻从不在它面前藏着掖着。虽然在任务空间自己的心声无法被窥探到,他还是直截问了出来:“你确实有点问题。你就说吧,你这语气怎么回事。”
系统以平静的机械音作答:“只是优化了一下语言模块罢了。这有助于和宿主交流。”
君刻:“是吗。”
君刻:“感觉你……变得冷漠了一些。”
希望这是一个错觉。他仍狐疑地看着它。程序一向是冰冷的东西,有别于人类这种感情的造物。
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应该的,作为辅助程序的能量收集系统,并没有内置情绪处理相关的功能。它总是无法理解他的感情,也包括现在,无法读懂他的问句。
君刻有些不确定了。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君刻收回了纠结于细节的心思,改问:“任务又失败了,这可怎么办呐。”
系统:“扣除1000积分。”
如之前所言。
君刻坐回到椅子上。这种花了大动作,打出隐藏的r18线路,然而仍只得到了“基础奖励”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的不甘心,于是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轻蔑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虽然上个小世界我
', '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我其实还是挺不爽的。”
“我在那种稀疏平常的世界观里呆腻了。可我还没玩够呢。”
“尤其是回来看到你屁也放不出来一个,让我更加火大,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双手交叉,视线下偏,语气挑衅。
眼神里迸发着压不弯折不断的光,嚣张极了:“你难道就不会骂人吗,不会生气吗,就打算这么一直纵容着我胡搞乱搞吗。”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总局的狗。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忘了你的主人吗?”
系统经过了非常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君刻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他心道自己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触犯到AI的痛点。
如果它也会痛的话。
机械音缓慢地发出,宣布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决策:
“我当然可以满足宿主的心愿。现在就可以。”它如此平稳地说道,“下一个小世界并非剧本世界,我们意不在收集能量,而是为了教会宿主,何为任务者的职责。”
“下一个小世界,将是惩罚性质的公共沙盒世界——审判游戏。”
“仅供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出格宿主使用。”
“也会让你……玩得开心。”
君刻脸色微变。他从没去过惩罚世界,只有在很久以前听说系统提及过,用来惩戒,不,是用来“规范”宿主的。
一个充满了折磨的、有止境的沙盒世界,它的止境就在于,限定时间内有效剔除无能力的任务者,将其归零。
经过规范化训练的宿主,就像是从肉猪加工变成了猪肉罐头出厂。进入这座工厂,就相当于盖棺下了定论:宿主的能力和系统的能力,是不匹配的。
这个由系统亲自递交的申请,表明系统判定自己需要经过更加优化地筛选后的宿主。
它彷佛是在说:你配不上我。
我们之间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等待着你的,只有被审判和改造。
君刻直视这个光球,他不相信系统竟然敢这么对他。他紧盯着这个光球,几乎是咬着牙反问道:“这是合乎规范的吗?我要求立刻查看来自总局的批准文书!”
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方才系统为什么沉默了那么久,它一定是在和总局沟通他的处理结果。
“你为什么……”难以置信,“为什么背叛了我!”
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拳头紧紧捏着。全然忘了刚刚是谁几句话倒逼它的立场。
因而,系统的机械音只是平淡地回响:“是你,背叛了总局。”
君刻死死盯着这个怡然自得漂浮着的光球。他很想把什么东西捏碎,或者咬碎牙齿,混着血吞进肚里。他想象着碎片一路剐着喉咙的感觉,非常代入这种感情。否则,他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过了很久,君刻才慢慢地一点头:“……很好。”
他这样说。双手复尔重新交叉。
眼神却不似方才的从容,已经充血,被愤怒挤占了他的心智,但他只会说:“很好。很刺激。我很期待。”
这样的眼神,被幽幽的蓝光全然包裹了进去。
系统的声音,是冷冽的,叫人发自真心觉得一股子寒。明明是才刚刚经过优化的语言逻辑,却分外无情:“敬请期待,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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