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彭格列指环的使用者,要在强硬但不伤害精神的情况下控制意识有点难,我只能加以地狱指环的火焰辅助了。
眼前的混血少年随即变得沉默又安静,像是木头人一样,呆呆的凝望着这我。
透过那碧绿色的、蒙起雾气的镜面,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如同鲜血凝结而成的赤红。
我命令道:“狱寺君。把门打开,然后离开这里,回到你的伙伴身边去。”
我猜狱寺在面对沢田时都不会这么听话。或许他会听话,但不会这么安静的听话。
总而言之,半分钟后我进入了病房里,而脚步声正逐渐远离这间病房直到消失。替我们关上门的狱寺已经离开了。
正在输液的手一片冰凉。这不该是山本武的手,他是冷静而炽热的,无论何时,小武伸向我的手总是那么温暖。
“坏孩子。”
我握住了他垂落的指尖,轻轻搓了搓,酸涩终于涌上了心头。
明明就在昨天,我真正触碰到了这颗如此赤诚的心,此刻他却了无生息的躺在这里。
为什么、明明我没有回应、没有真正拥有,还是会感受到失去的痛苦。是因为沉溺在了现在的生活中吗?是因为没有及时抽身离去吗?
不。就算是离开并盛后,我也不会愿意听到这样的消息啊。
恍然想起炎真昨天的那个问题,我脑海里浮现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吧,病人暂时被我剥夺了隐私权。”
我握着小武的手,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镇定……不能欺骗自己啊,那不是镇定,那是剧痛之下的空洞与虚无。
“反正你昨天知道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让我更加了解山本武一点也没什么吧。”避开针孔,我小心的将他手掌合拢在自己的掌心里:“我要钻进你的脑袋了。”
…………
无数记忆碎片挤压向了我,重要的、宝贵的、珍藏的、对这孩子来说不可被遗忘的记忆争先恐后的从线性轨道上跳了出来。
我静默的阅读着。
原来对小武来说与我相关的回忆,不知不觉已经那么多了吗?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
我找到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在被巨大的痛楚洞穿之前,我看到了水野空洞的眼神。
是你啊水野。所以他才会毫无防备的允许你接近。
从那种痛苦中脱离后,我首先感到的是后悔。
其实迹象已经很明显了,我明明已经发现过很多次。那天的青叶红叶、水野熏,还有昨天的古里炎真。他们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异常的状态。
——那么,你现在在哪里呢,水野。
我松开小武的手,再次合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漂浮在这座并盛町上方,任由精神的触须探触出去。
一时之间,这座城市内,无数混乱的心音涌向了我。
疲惫。喜悦。痛苦。温情。失落。舒畅。
各式各样的心绪在我面前敞开。
要排除干扰有点难,能量不断被消耗着,身体也不断虚弱下来,我继续在无数心音之中寻找。
找到了。
竟然就在医院附近的小公园。
黑夜中一切显得那么寂静,水野一个人坐在明显与体型极不相符的秋千上,周围原本两三个人也早就被他的脸色吓走。空旷的小公园里只有水野一个人。
意外的方便啊。
直到我停在水野面前,他才恍惚的抬起脸,神色是仿佛未经历任何事情的镇定。
水野被某个术士控制了,这点我早在看见小武的记忆时便能确认。
但是。
我无法控制住此刻愤怒的心情。
我向水野伸出手,而他毫无防备的注视着我,就像那时注视着他的小武一样。
“缘小姐……”
水野喃喃着,仅仅是注视着我,眼中逐渐翻腾出痛苦的色彩。
然而就在我要触碰到他的瞬间,一条飞驰而来的锁链狠狠弹开了我的手。
痛感随之袭来,但没有留下伤痕。
同一个瞬间里,时间与空间被模糊、压缩、再重构,萦绕着衰败与不详的气息出现在身侧,浑身被灰黑斗篷的里世界执法者登场了。
“做出那种愚蠢的决定后,连作为见证人的身份都遗忘了吗。”
他的身影是如此恐怖而高大,我心中却无法生出任何恐惧,反而觉得泛滥着一种悲哀的可怜。
复仇者的声音里带着无基质的冷,他开口时,一种阴湿寒意随之爬上我的背脊,如吐着杏子的跗骨毒蛇,缠绕不散:“作为见证者的我们和你,绝对不可插手西蒙与彭格列的纠葛。”
“…………”
我与面前的复仇者对视、对峙着,心中比任何人明白自己不可能敌得过,我又不是正面对决派。
忽然,手腕被紧紧攥住了,对方半是强迫拉着我回身。
我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别这样,缘。”
被月光照进的琥珀色眼瞳里揉碎了淡淡辉金,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泛着柔软的光,纯粹得不可思议,我就这样在他带着祈求的目光中,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浸染鲜血一般、猩红的眼睛。
同样失控的情绪,同样的眼前人,时间仿佛被带回六年前海畔的仲夏夜。当时的少年已成长为了可靠的领袖,正温柔而怜惜的阻止我的暴动。
夜风穿过柔软而凌乱的金色发丝,将他的轮廓吹拂的越发清晰。
“……迪诺。”
“嗯。”
喊出他名字的同时,颤抖的身躯被不由分说的揽进怀里,温热的指尖随之抚上面颊,迪诺垂首吻上了我的额头,眼神幽幽的看向前方:“冷静下来,缘。”
异样的火焰消失了,不需要看我也知道复仇者肯定已经离开。
而水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
精神松弛下来过后,过度使用能力的疲惫如巨浪一般猝不及防打在身上,我感觉四肢逐渐失去控制,意识也渐渐抽离。
等一下。至少要把信息传递出去,是西蒙家族……我攥住迪诺的袖口,努力抬眼看他。
眼前已是朦胧一片,视网膜上却映照出了温柔的太阳。
身体被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这个怀抱的味道如此令人怀念。晦涩难言的气息周转不停,他用喑哑低柔的声音包裹住了我:“别担心,缘。放心休息吧。”
我放心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