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和亲兵站在一起的李仲虔看着昙摩罗伽的背影,瞳孔猛地一缩,眉头紧皱。
……
昙摩罗伽回到禅室。
一开始脚步从容,等回到小院,周围只剩下他的心腹,他脚步蹒跚起来,踏上石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几欲栽倒。
毕娑暗道不好,搀他回房,盛暑天里,他手腕冰凉。
医者匆匆赶到,给昙摩罗伽扎针,帮他调息。
一直忙到天色暗沉下来,昙摩罗伽的脸色才好转了点。
医者嘀咕:“我不是叮嘱你们让王保持心情舒畅吗?”
毕娑没说话,打发走医者,为昙摩罗伽盖上薄毯,昏睡中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明月奴。”
他轻声道,眼神空茫。
毕娑愣住了。
这时,门外几声叩响,般若送来一封信和一只捧盒:“将军,西军都督送来的。”
“哪来的西军都督?”
毕娑接过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呆了一呆,跳起身。
“人呢?”
般若茫然地道:“刚送进来的,人应该就在王寺外面。”
毕娑疾步奔出王寺,骑快马追上刚刚送信过来的人:“西军都督留步!”
几匹健马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回头,乌发如漆,明艳照人,“将军?”
毕娑盯着她看了很久。
原来如此。
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佛子收留庇护的文昭公主,而是和王庭结盟的西军都督,诸多骂名,都不会落到佛子身上。
她在为罗伽打算。
瑶英试探着问:“我以西军都督的身份给佛子写信,也不妥么?”
毕娑一笑,摇摇头:“请公主随我入寺。”
瑶英面露迟疑之色。
毕娑道:“王病了。”
瑶英眉头轻蹙,拨马转身。
第146章 刺蜜
再次走进幽暗狭窄的夹道, 凉风透骨,瑶英不禁轻轻战栗, 拢紧了斗篷。
毕娑走在前面, 手里提了一盏灯,扫一眼她被密道水汽浸湿的鬓发, 轻声道:“王身体不适,抑郁难舒,我不知道该怎么让王宽心, 自作主张,请公主前来,难为公主了。”
瑶英低头看脚下的路,道:“不碍事,法师的身体要紧。”
她记得昙摩罗伽的结局……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她可以改变李仲虔的结局, 应该也能改变他的。
“将军, 法师因何事郁闷难解?”
瑶英小声问,昙摩罗伽佛法高深,看透世情, 无悲无喜,应该不会为寻常俗世烦恼所困。
毕娑道:“许是因为前段时日朝中政务繁忙, 战事又吃紧, 王连日劳累,忧思过度。”
瑶英眉头轻皱。
毕娑随口瞎扯了几句,沉默下来, 眼睛望着手里的灯,余光却一直停留在瑶英身上。
昙摩罗伽是佛子,不便深夜召见她,她便披上斗篷随他从密道入寺,一句不多问。怕走漏消息,一个亲兵也没带。
这样委屈她,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即便不做什么,只需要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就足够让人心驰神往,让部落最矫健的勇士面红耳热,甘愿为她出生入死,更何况她对一个人好,那便是全心全意,一片赤忱,谁能招架得住呢?
昙摩罗伽没见过她,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女子,也就罢了。
偏偏见了,认识了,还曾天天朝夕相处,自然就会忍不住生出独占的欲望。
见过光明和温暖,又再也无法忍受黑暗和孤独。
可罗伽又是那么清醒,不会糊涂到以佛子的身份去占有一个汉女。
那样的话,他会招致千古骂名,而文昭公主一定会被视作祸国殃民的魔女,遭到疯狂的信众的诅咒痛恨,必须时时刻刻提防信众的报复。
没有一个女子能承受那样的压力。
所以,罗伽连挽留她的话都不能说,只能在她离去后,意识不清时,悄悄地唤她的名字。
毕娑心情沉重,他既想要罗伽好过一点,又怕自己现在做的事让罗伽陷得更深,以至于他二人最后一个心如死灰,一个声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