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娑朝瑶英微笑,依旧风流倜傥,不过眉宇间一股深深的郁色,神思恍惚,满头金发都比平时黯淡了些。
他来给瑶英赔罪,之前他的下属想掳走她,现在事情平息,他已经处置了那几个下属。
“是我一时失察,请公主见谅。”
瑶英示意无事,目光在毕娑脸上转了转。
“将军,我们是朋友吗?”
毕娑咧嘴笑,“当然是。”
瑶英抬头看一眼庭院外的天色,日光晴好,远处山崖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穹湛蓝如海。
“不知将军有没有空闲去城外骑马散散心?”
毕娑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两人骑马出了王寺,城中正在慢慢恢复秩序,长街白雪皑皑,城墙巍峨耸立,早已经看不出动乱的痕迹。
出了城,沿路一片茫茫无际的雪原,河水还未解冻,若是在中原,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王庭的春天还没到,这几天还时不时落一阵雪。
瑶英身上罩一件团窠联珠狩猎纹小袖夹袍,脸上蒙面纱,驱马爬上山坡。
毕娑跟在她身边。
亲兵远远地缀在后面,山坡上风声呼啸。
毕娑勒马停下,问:“文昭公主想和我谈什么?”
瑶英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拢了拢面纱,轻声道:“将军,我不是王庭人,受佛子庇护,和将军结识,论理,我只是个外人,不该过问王庭事务。”
毕娑笑了笑,“我和公主脾气相投,公主不必和我见外。”
瑶英看着他:“那我就不和将军见外了。”
她话锋一转。
“将军为什么不求娶赤玛公主?”
毕娑呆了一呆,一脸茫然,愣了好半晌,哭笑不得地道:“公主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我和赤玛公主之间绝不是那样的关系,赤玛公主年长于我,我把她当姐姐,她也只是把我当弟弟。”
瑶英看出他这一句真心实意,绝无勉强,眉头轻蹙,笑着道:“我误会将军了,将军勿怪。”
毕娑摆摆手,示意无事。
瑶英看着他碧色的双眸,问:“将军,您不赞同佛子提拔张旭?”
毕娑摇头,“不,我明白王的打算,他这么做所谋深远。”
瑶英缓缓地道:“张旭立了大功,就该封赏,否则新的军制就是一纸空文,他的晋升能够让更多底层士兵了解军制改革。世人看到佛子连他都能提拔,军中士气一定大振,其他城镇的残兵也会主动投降,世家偏支争着告发薛延那,局势很快就能平稳下来……”
她停顿片刻,问:“将军对佛子忠心耿耿,也明白佛子的考虑,为什么这一次会偏袒赤玛公主?”
毕娑苦笑,“赤玛公主当年眼见族人惨死,大受刺激,即使后来报了仇,她还是无法忘怀那段过去。只要遇到和张家、汉人有关的事,她就暴跳如雷,什么劝告的话都听不进去,我只能顺着她哄着她,等她气消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她会一直闹下去……”
瑶英总结道:“赤玛公主暴躁易怒,得哄着,而佛子不会在意这些事,他理智,冷静,清醒,所以你劝佛子顺着公主。”
昙摩罗伽从小在众人的期望中长大,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他强大理智,不会出错。
赤玛公主失去族人,脾气急躁,众人同情她的遭遇,对她多有忍让。
当这一对姐弟发生矛盾时,毕娑他们往往会选择顺着赤玛公主,因为昙摩罗伽足够强大,而且他是高高在上的佛子,不会在意这些琐事。
毕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露疲倦之色。
马蹄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吱嘎吱嘎的轻响声回荡在风声里。
瑶英拍了拍马脖子,道:“将军,请恕我直言,再发生这样的事,赤玛公主下一次还是会被人挑唆。”
毕娑嘴角一勾,笑得苦涩:“她闹归闹,到底没翻出过什么大事,人人都知道她的脾气,不会和她计较。”
瑶英没说话,轻轻夹一下马腹,拨马转头。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着毕娑。
“将军,赤玛公主对佛子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毕娑浑身一震,猛地抬起眼帘,目光如电。
瑶英迎着他审视的视线,慢慢地道:“将军,依我所见,赤玛公主憎恶佛子,绝不是因为佛子阻止她滥杀无辜这么简单,她对佛子有心结。”
王室衰微,要是没有昙摩罗伽,赤玛公主根本不可能为族人报仇,弟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为什么如此仇视弟弟?
这其中必有缘故。
毕娑瞳孔收缩,眸中闪过震惊、惶恐、猜疑。
“公主知道些什么?”
他语气冰冷。
瑶英摇摇头,“将军,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将军知道赤玛公主的心结是什么。”
毕娑久久不语。
瑶英和他对视,目光坦然,道:“将军,你夹在当中,左右为难,想必有你的难处,可是长此以往,终究无法解决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