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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铺伙计就老老实实行商,到不了汴京城了。

而白九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谁带空照出的京,谁又让空照剃的度?空照年纪小,白九其实问过他一些东西,但空照自己也不太清楚,可现在白九却觉得,一切都让他头皮发麻。

那个和他境遇类似的范家子,是不是被石三郎带回去的人?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他依然要装作真的只是听了一个没有听懂的故事的少年,干巴巴地附和一句:“范家子不是个拎得清的。”

胡善龙朗声大笑起来:“这世上还是做直臣好!”

他眼前的白九化作昔日恩师,胡善龙一字一顿道:“做直臣无愧于心,怕什么!”

他本来什么都不怕,他在京城的第二年就想告诉谢让,谢让的道是错的,如今已经又多少年了,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谢家子,所以他只能对面前人说:“某行的都是正道,后辈自当自勉。”

可我和你并不是一条道,一个念头忽然在白九心中浮现。

他曾经的师叔终于呼出一口浊气,把一切都收拢在平静里,他依然还是那个清流直臣,谁也挑不出来毛病,甚至就算刚刚那段话,都没有说一个不该说的字。

白九则很平静的看向胡善龙。

他的确恨胡善龙,没有人听到这种手刃恩师的事情会不恨这个学生,在离开沥江府逃亡的日子里,他在梦中不止一次质问过胡善龙。

“我祖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对他?”

为什么带着人抄家的得是你?

可现在,这句直臣让白九忽然懂了一部分真相。

他心直接沉到最深处。

“后生啊,”他们终于走出到了凉亭,管事送来了热茶,两个人坐在石凳上,胡善龙也终于放下了大部分的戒心。

面前少年的神色,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真的是那个少有才名的谢嘉鹿侥幸活到现在,胡善龙就可以相信之前和自己交手的是谢嘉鹿了,而谢嘉鹿既然找上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说不定匪首白九就是谢嘉鹿的暗线。

但是面前的陆伙计的懵懂做不了假。

他简直就要生出冲动,收面前的人做弟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张脸,不管他是真的谢家后辈还真的只是机缘巧合,都得放自己眼皮子底下。

可惜了,他想,来前官家刚刚和他商议过商户科举的的事,这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孩子带回去的。

他最终和气笑了,还是那个位高权重却温和的胡大人:“人老了就忍不住絮叨,后生也会有这一天的。”

面前的少年果然连声忙道大人还年轻,眼中也是胡善龙熟悉的年轻学子们看他的仰慕,而他心中索然无味,把攒了多年的话能说出口的都说出来后,他现在只想大梦一场。

他吩咐管事送客,又示意对方派两个人盯着,看这伙计去哪里。

而白九踏出胡府的大门,他茫茫然的朝前走去,半天了,最终走去了胡伙计的宅子。

第51章 后悔

白九自然是听出来身后有人跟着的。

就算没听出来, 他也清楚,以胡善龙的谨慎,就算放下了戒心, 也要亲眼所见才当作真实。

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头痛欲裂,但比起躯壳上的痛楚,更难受的则是刚刚听到的话。

胡善龙是在说给谁呢?到底是陆伙计, 还是别的人?

而更重要的,则是胡善龙那句直臣。

胡善龙坦荡, 他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愧对过自己, 最多是遗憾, 可这对白九来说反而更痛苦。

他恨胡善龙,恨他毫不顾恩情,可他也从来知道, 这种事情不是胡善龙一个人能做的来的,他希望胡善龙身后还有的人会是什么王侯权贵,可胡善龙在他面前,直接坦荡的告诉他:他胡善龙固然心冷手狠,但他就是直臣。

白九敲开胡伙计的门,低声道:“今晚我住你这里。”

他面色苍白, 胡伙计不敢多问,就让他进来了。

胡善龙效忠于谁,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白九自然也知道,甚至他更知道的是,就算祖父还活着,也绝对不会说胡善龙做直臣有哪怕一点不对。

天地君亲师, 做直臣到底有哪里不对?

不对的只有灯下黑不承认,非要去找那个其实他本该知道的真正动手的人的白九。

头越来越疼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想起来了什么,他看见了空照小和尚,还没有剃度,头发长长的,眼睛却还如一潭死水。

他自己则穿着一身短褐,手中是一截刀。

好听的话叫做刀,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一块缠了布条的铁片。

他的刀对准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那是个僧人,满面风霜之色,他眼睛里是白九的倒影,那不是现在的还温和的白九,反而满身戾气,一脸脏污。

持刀的白九声音也是冷的,“你还敢来这边?”

僧人大笑,指了指身边的空照小和尚:“谢嘉鹿!你都敢在江南,我为什么不敢!至少我知道谁害的我,而我又救了谁!”

刀刃微微向前,刺破了一点肌肤,一滴血珠将落不落,白九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的只剩下戾气:“范家子!”

白九额角落下冷汗,他对胡伙计摇摇头,示意他什么也别问,自己坐在椅子上,闭目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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