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鹿琼就不怕她的挑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俞五娘疯起来鹿琼怕,可如果只是这样的几句恶言,她并不怕会一会俞五娘。
俞家的宴席,灯火通明之处,俞五娘闹不出来不体面的事的。
虽然想了很多,但其实也就是到凉亭这两步距离,俞五娘已经坐定了,周围的婢女退去,她面露嘲弄:“你倒是胆大,居然敢和我来这里。”
鹿琼很平静:“没什么不能来的,这是五娘的相亲宴。”
俞五娘如果还想体体面面地挑一个如意郎君,就不会和她闹起来。
“江平俞也算世族,”俞五娘并不掩饰她的打量,“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谢生那样的俊才,会娶你为妻。”
因为这是一场权宜之计,鹿琼在心中默答。
“可能是谢秀才觉得我合适做他妻,”鹿琼说的仿佛没说。
俞五娘几次试探都感觉自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半晌了俞五娘一摆手,泄气。
“罢了,算你厉害,我本来还想吓吓你,等你怕得发抖再说你胆小,可你胆子真大……你怎么完全不怕我?”
鹿琼看她,仿佛她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我要怕什么,你不可怕呀?”
秀才怕遇上丘八,江平的贵女也受不了农女,俞五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无比的挫败。
“算了,”她一摊,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就走进来,上了茶和点心,俞五娘指了指:“我知道你肯定还没吃饭,用吧。”
又带着怨气说了句:“不用怕我下毒,谢生再俊才,他成亲就和我无关了,就是你说的,这是我的相亲宴。”
江平俞的女儿,是不可能给寻常秀才做续弦的,俞五娘最清楚这个道理,可她惊奇地发现,鹿琼好像也知道她的意思。
鹿琼的确知道,她面对这种贵女,其实比面对秀才娘子们还得心应手——谢秀才讲过好几个这样的人的故事,还考过鹿琼要怎么应对呢。
鹿琼现在已经彻底信了,鹿秀学不会是鹿秀自己的问题,或者就是他找的夫子有问题,她跟着谢秀才读书,越读觉得自己越聪明,而且绝无吃力的时候。
读书真的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鹿琼不和俞五娘客气:“多谢。”
俞五娘就看着她吃,半晌,忽然道:“你可要用美白药?”
“啊?”
上一秒还和自己针锋相对,下一秒这样说,鹿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俞五娘就道:“我自己开了个胭脂铺,你虽然黑,可眉眼好看,用了美白药变白了,肯定好多小娘子来我们这儿买美白药。”
鹿琼刚吃了一块龙井酥,此时搁筷,她摇头:“我不去。”
她不怕俞五娘闹事不假,可鹿琼也是有脾气的,刚刚还这样嫌弃她,现在又要她试药,这人简直是不把农户出身的鹿琼当一样的人看待,这让鹿琼讨厌极了!
“我不喜欢你,”鹿琼说得很直白,“你我也不熟,我不会用你家的美白药。”
俞五娘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在她看来,给农女一个试药的机会,已经是恩赐了,此时脸上也现出愠怒:“你当你是谁?试药这活计轻松体面,要不是你是谢生的娘子,我还不找你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自己开铺子?可衣食住行,你还要要去铺子!”
俞五娘冷笑:“能出来找些事情做,你根本不懂有多痛快。”
鹿琼并不受她影响:“我并不厌恶商户,我就是不喜欢你。”
俞五娘站起来,直接出了凉亭,两个人不欢而散,鹿琼也起身去找李氏,可心中却还留意着俞五娘的话。
她并不后悔拒绝俞五娘,可俞五娘说得有道理,布坊已经没了,她是要找些事情做。
毕竟她欠了谢秀才那么大的情,迟早要还的。
她也要开商铺吗?
*
后院里的不愉快并没有影响到前面,宾主尽欢后,俞县令就放开书生们,让他们自去游园,又勉励他们做诗赋,或者答灯笼里的题。
看着灯笼里字迹娟秀的题目,一部分心思活络的书生已经猜到了县令的意思,有心与县令做亲家的自然会用心答题,而并无此打算或已经娶妻的,就散开游园了。
县令本人则离开院子,谢子介走在他身侧,一起进了书房。
俞县令先问了谢子介几句功课,听完后面露感慨:“后生可畏,某在你这个年纪,差你太远。”
谢十三郎就听太多人这样说过,所以谢子介面上依然平淡,这反而更让俞县令觉得他稳重。
“我听说你娶了宝丰本地的农女为妻?”俞县令仿佛不经意的提起:“倒是我迟了一步,你那义兄也气得半死,你回来可要写信好好劝劝他。”
谢子介依然是谦谦君子的样子,笑容温润:“回来见了江大哥,我向他赔罪。”
俞县令的确在可惜,和其他把谢子介当做江南普通富户的人不同,俞县令眼中的谢子介,是蓟北路巨商江家嫡子的义弟。
这样的巨富,若能搭上线,整个俞家都会受益,更何况谢子介俊美懂礼,聪慧博学,俞县令很乐意舍出一个女儿和谢子介结为姻亲。
听说谢子介娶了宝丰农女,俞县令并没有像女儿那样觉得不可思议,按照本朝风俗,祖籍宝丰的谢子介只有娶了宝丰女才算真的扎根宝丰——俞县令却是江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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