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琼听谢子介讲过,不少世家大族排名是未分家的各房一起算的,根深叶茂的世族有时候排序能排到二三十。
俞县令家应该也是这样。
谢子介带她进来前嘱咐她去找温大郎的妻子李氏,之后跟着李氏就好,因此那婆子问鹿琼要去哪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我和温家的李姐姐交好,您送我去那儿就好。”
李氏虽然没和她见过面,但温大郎应该也交代了她,见了鹿琼很亲热地带她坐下,还安抚道:“咱们这边都是秀才娘子,一起看看灯笼,松快松快就好。”
另一个秀才娘子也极其和善道:“我夫君也是常提起你家谢郎的,他们有他们的交情,咱们也有咱们的。”
鹿琼的确是有些紧张的,她实在没见过这场面,可李氏带她见的这些人和善,并且鹿琼发现其实和秀才娘子们聊天,没她想的那么可怕。
她们谈诗赋算学,谢秀才教过她,谈针线活,陆妈妈教过她,偶尔聊几句灯笼,也很松快。
李氏还和她玩笑:“你可知今日为何要咱们都来?”
鹿琼自然摇头。
有个秀才娘子道:“咱们都是来凑数的,明面上是县尊勉励县里秀才,明年乡试奋发——”
李氏嗔她一眼:“就你多嘴。”
那秀才娘子嬉笑道:“阿李就让我说完罢!其实是老父母的两个女儿,也到相看的年纪了,若县里有未婚配,又苦学的秀才,老父母也是要相看的。”
当然,秀才们大多是成亲了的,剩下一部分踌躇满志,颇有些要等榜下捉婿的意思,但俞县令看来,他升迁已经是早晚的事,秀才们配他的女儿,不比榜下捉婿的差。
可升迁虽然是早晚的事,但多晚还不知道,女儿的大事却是不能等的,所以他不能去榜下捉婿,思来想去,女婿还是要在宝丰县这些秀才里挑。
鹿琼恍然大悟,难怪谢子介要带她来。
谢过了解释缘由的两位秀才娘子,鹿琼跟着一群秀才娘子安心欣赏灯笼,按李氏的说法,灯宴虽然没有大酒席,但各处都有婢女候着备有吃食的,等会她们找个地方歇着,等宴席结束就好。
鹿琼也觉得这样很好,没多久,一群人便指了个凉亭说要坐下,一个凉亭自然是不够这么一群人的,鹿琼就跟着李氏打算去别的地方。
她不小心踩到一段枯枝,便落在后面,秀才娘子们的喧闹声还很近,鹿琼拨开花木正要赶上,前面路上却站了个少女。
那女孩儿和鹿琼差不多大,但梳着未出阁少女的发式,天黑,看不清长相,可月光下能见她一身绫罗,此时这女孩儿正看着鹿琼。
“你就是谢秀才的娘子?”她问。
第20章 县令府
这女孩看着就来者不善,鹿琼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量起来对面的人。
未出阁的少女,肯定不是宾客的娘子,今日是相亲宴,秀才们也不会带着姊妹前来,那么这少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不是俞五娘就是俞六娘。
五娘还是六娘,鹿琼分不出来,只能回答说:“你是俞县令的千金。”
那少女朝鹿琼走近了两步,鹿琼已经听见不远处李氏在唤自己的声音,可那少女忽然抓住她手腕,抬高了声音:“李姐姐,我带鹿姐姐去那边亭子。”
李氏与这少女相熟,此时并不疑它,“哎”了一声,又说:“是我疏忽了,五娘和鹿娘子才是一样年纪呢。”
原来这是俞五娘。
鹿琼则想,要挣开俞五娘吗?
很快,她出声:“五娘说要带我去那个亭子,李姐姐你们先去玩吧。”
她指的是不远的一个凉亭,还没挡上风帘,离李氏她们很近,俞五娘轻嗤一声,但也没反对,只是放开鹿琼,拍拍手,要两个婢女去拿了火炉去凉亭。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花木,回到灯火通明的小径上。
俞县令的灯宴耗资耗时,但成果不菲,此时天空亮如白昼,两个人也终于看清了彼此的脸。
俞五娘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她眼睛很大,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明亮有神,面如银月乌发柳眉,是非常标准的大周贵女长相。
而俞五娘看向鹿琼,就要面露嫌弃了:“你可真是黑。”
她这话充满了挑衅,可鹿琼并未生气,反而好脾气似的回答:“下地耕田,就会变黑。”
大周以农立本,她说得朴实轻巧,可俞五娘却不能接着她的话贬低农人,俞五娘一时不知道鹿琼是故意的还是无心所为,便只好再次重重哼了一声。
鹿琼则镇静地看着她。
读了书之后,人果然会聪明,鹿琼想,三个月前这样的对话,她只能看出来俞五娘对她不善,可现在她知道的就不止这一点了。
她提到自己出身农家,俞五娘并不意外,而且还单独拦住自己,可见俞五娘是查过她,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的。
很明显,这是一次故意的挑衅。
甚至她已经对俞五娘为什么会挑衅她也有了猜测。
她还在诩山烧火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句:县令要把女儿嫁给贵客。
贵客是谢子介,女儿,恐怕就是俞五娘。
但俞五娘明显有基本的处事素养,她还记得不能顺着鹿琼的话贬低农人,可见她此时依然很理智,并不打算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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