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面露为难之色,谢子介便道:“天冷,不如进屋慢慢说。”
两个人坐定了,陆妈妈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近日琼娘那孩子,总是在发愁,我个老太太也不懂为什么,你们毕竟是夫妻,少爷若有空,可否去问问?”
谢子介聪敏,已经反应过来鹿琼在愁什么,大抵就是恩情如何还罢了,只是这是没必要劝的,因此他虽然含笑应了,但并不打算去问鹿琼。
若有空,还不如再给鹿琼配一副抹手的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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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琼今日做工,也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说起来和谢子介还有关系,这样的大主顾,布掌柜实在想留住,那天谢子介一摇头,布掌柜决定拿出当学徒的时候偷师的劲头,给谢子介专门做块布。
染坊是相熟的,但布坊这边得把纹样搞出来,也是掌柜鬼精,想起谢子介之前随口提过的几种布料搭配,硬生生琢磨出来一个花样,又吩咐了鹿琼和另一个姓周的绣娘,一定把布弄好了。
鹿琼也因此和周绣娘熟悉起来。
周绣娘已经结婚三年有余,夫家姓余,是个外地行商,周绣娘一直有一个心病,就是膝下无子,她丈夫本来是个憨厚人,还反过来安慰周绣娘,说夫妻恩爱就好,子女缘总会有的。
但子女缘还没有,余大郎就迷上了府城里一个叫做小阮儿的花娘,从此就不怎么归家。
小阮儿也是外客,来府城不过五个月,她立足不易,使足了劲要出风头。
那两首诗,小阮儿自称是她自己写的,诗的确清丽,以至于小阮儿身价倍增,这样一来,周绣娘就不高兴了,非要鹿琼评评理,小阮儿几个月前还只会做些“一根木头立公鸡,打起鸣来喔喔喔”的花娘,几个月后就能写出来这样好的小诗么。
鹿琼只好为难道:“我不识字。”
周绣娘有点震惊,她是知道鹿琼嫁给了秀才的,秀才娘子也会不识字?
她知道鹿琼温厚,就央求鹿琼回家帮她问问谢秀才,鹿琼本不打算答应,谢子介晚上也总是在温书的,她不好打扰,奈何周绣娘三番五次劝说,鹿琼也只好应了。
周绣娘便递了张纸条给鹿琼。
周绣娘感激她,今日在布上特别用心,还和鹿琼聊起来,布掌柜其实知道好几种江南绣娘不外传的纹路织法,鹿琼要是有心,可以找机会学习。
“咱们掌柜手艺不凡,”周绣娘悄悄说,“你知道莲花纹么?会绣莲花的海了去,可织出来那么好看的不多,当初我家那个,就是见了我跟掌柜的学绣的金莲,才要和我成亲。”
她很耐心地把她知道的绣娘手艺教给鹿琼。
鹿琼很感激周绣娘,能把吃饭的手艺教给她,周绣娘是下了大本的。
两个人好容易织完一匹布,准备送去染坊,周绣娘就被衙役带走问话,鹿琼又惊又急,却被布掌柜拦住。
布掌柜消息比鹿琼灵通,神神秘秘道:“不关周绣娘的事,不用怕,是她男人念叨的诗出问题了,听说昨天通判大人下了令,府里面谁也不准唱这诗!”
鹿琼手心微微出汗,她攥紧了纸条,又一次升起想要识字的愿望——会让通判那样的大人物下令不准传唱的诗就在她手里,她却看不懂。
第15章 行踪,教你识字
那天晚上,谢子介没有回来,只是托人给陆妈妈和鹿琼说了一声,陆妈妈明显已经习惯了谢子介的行踪不定,只有鹿琼坐在床上,在烛火之下展开那张纸条,牢牢记住每一个字形。
她又蓦然的生出一种忧虑,在通判刚刚下了禁令的夜晚,谢秀才是去哪里呢?哪怕住进了谢家,谢子介依然浑身是迷,鹿琼并没有感觉离他近了,谢子介依然是捉摸不定的天上月。
第二日,周绣娘居然又来上工了,两只眼肿的和核桃似的,嘴唇青白,还打着哆嗦。
“琼娘,”她见了鹿琼眼泪簌簌就要落下来,鹿琼赶忙拉开她——若眼泪沾湿了染好的布,那是谁也赔不起的。
“我好害怕啊,”周绣娘颠三倒四地说,布掌柜忽然出现了,干咳一声,让周绣娘先去描几个花样。
鹿琼清净了。
布掌柜还没有走,他低声和鹿琼道:“你这两日照顾点周绣娘,她男人这回,要看运气。”
鹿琼心里一惊。
“她男人摊上大事了,”布掌柜对着府城方向努努嘴,“通判大人已经把小阮儿收监了,说她和反贼有联系,小阮儿的那堆恩客恐怕也……”
布掌柜没继续说下去,他相信鹿琼听得懂。
鹿琼低低应了一声,感觉自己身后也一层冷汗。
做完了活后,周绣娘偷偷摸摸跑来找鹿琼:“琼娘,那首诗……”
鹿琼出于直觉,没有提谢子介昨晚也没回来,而是含糊道:“昨日夫君脸上不好,早早睡了,今日我一定问。”
周绣娘又千方百计地交代:“琼娘,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啊。”
布掌柜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要众人下午不必再来,鹿琼看了眼布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陌生。
她心烦意乱,在家中坐不住,干脆就去做些针线活,给谢子介的足衣已经快完工了,针脚很细密踏实,就连陆妈妈也挑不出问题。
鹿琼翻来覆去绣好了最后一针,又去水井里打了水,柴不知道谢子介什么时候劈好了,她实在无事可做,忽然惶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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