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冀方悠悠抬起手。
尹婵以为他要使诈,蓦然道:“别动!”匕首朝前,紧紧贴在他颈部的肌肤。
她方才被惊到,手一时错力,给他脖子划了一道细痕。
卫冀方不理会那处,低头看向尹婵,对上她如临大敌的表情,悠然道:“陛下的密诏在怀里,在下正要取。”
尹婵稍顿,看他隐在夜色的衣衫,抿了抿唇:“我拿,你别乱动。”
卫冀方微微抬起下颌,发出一声“嗯”。
尹婵则左手握匕首,右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往他衣襟探。刚触上一物时,便如被踩了尾的猫,将怀里那东西带出来。
却是太惊慌,手无力,密诏“啪嗒”掉在了地上。
尹婵生生呆住。
卫冀方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还不拾起?”
尹婵只紧攥着刀,不敢松开,自然也没办法弯腰去捡。
“那是密诏,圣上亲笔。”卫冀方淡笑,“尹姑娘不怕在下问罪?”
尹婵本要动的,听见这话,却定了身形,咬唇不语。
此事若放在几月前,她岂敢侮蔑皇权。
可、那陛下不分青红皂白,不彻查原委究竟,便宣以父亲通敌之罪。其后,又收去敕造将军府,仿佛将父亲疑似的罪名,落了实。
父亲为国征战,数次遇险,后又捐生殉国,到头来,却成了罪臣。
她抬眼,直盯盯看向卫冀方,掷地有声:“你说你是御前的人,为何到此?我已是罪女,难为陛下还记得。”
似嘲的嗓音,伴着一丝轻笑。
卫冀方看到尹婵垂下眼皮,唇也勾了勾。
他低叹,认真道:“这正是在下今日过来,想与姑娘说明的。”
尹婵没有搭理他。
卫冀方说道:“陛下秘令我等将姑娘带回宫中,当日,我曾去石花巷,街坊邻里告知,姑娘已离开。”
听他说起石花巷,尹婵眼眸微动。
深夜,屋内未点灯烛,只蒙蒙月光,卫冀方隐约可见她神情颇异,攥匕首的手更松了松。
既虽如此,他也没有从尹婵刀下闪身。
卫冀方眼神变了变,只说:“姑娘可知,镇国大将军并未身死。”
尹婵心口震颤,倏然看向他:“什么?!”
微暗的闺房,她睁大眼睛,脸上一片惊愕,甚至要握不住匕首,如闻雷击般怔立原地。
“你说我爹爹——”
尹婵不敢相信,话脱口而出又哽在喉间,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脚。
“砰”的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压在那密诏上。
她已顾不得捡了。
脑中回荡卫冀方的话,看他似无作假的神情,心如鼓动。
唇瓣不由细颤,双手不安地绞着,急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爹他在哪,你、你来原州究竟要做什么?”
卫冀方眼看时辰将至,卫五已在城外接应,不能再延误。
以免夜长梦多,更怕招来这宅邸守卫,短短措辞后,他飞快说道:“大将军阵亡一事另有隐情,恕在下不便多言,其中内情待姑娘进宫后,自会知晓。”
“进宫?”
卫冀方颔首:“陛下自得知原委,便派我等前来迎回姑娘,只愿姑娘随我立即回京,陛下方可安心。”
尹婵被他说得既震惊又懵疑,脑子混混沌沌。
“我爹他……还好吗?”她迫不及待想相信卫冀方的话,尽管可能是诱骗,也双眼发热,喃喃着问出口。
卫冀方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事关镇国大将军要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身为暗卫,遵皇命才是本分。
他弯腰,拾起密诏与匕首,将明黄的密诏递到尹婵面前:“姑娘请看。”
这就是凭证……
会是她爹爹活着的证据吗?
尹婵长睫不停颤抖,手捧着密诏不敢看,呼吸放的极轻极轻,直到艰难地吁出一口气,才慢慢展开。
御笔亲书,其上写道,镇国大将军疑案有冤,将军孤身入敌营,其衷心可鉴。但因兹事体大,系将军生死存亡,不可走漏风声,打草惊蛇,故冤案尚不可翻。现有尹家女流落在外,为解将军后顾之忧,御令你等北至白延山,南到古赢海,不论千里,务必寻到尹家女,迎回皇都,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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