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走。
若皇上此刻大安,自不要她在咸明殿侍奉,但如今危难,连御医都无计可施,她怎可不管不顾。
纵然留下无用,但却不能不留。
父亲身处敌营,仍系念皇都,她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岂能做临阵退缩。
深吸口气,尹婵转眸望向殿内,目光盈亮如初。
“谢厌,你放心。”她想起皇上昏迷前的交代,喉间轻咽,拭去额上的细汗,喃喃道,“爹爹就要回来了。”
有父亲领兵救驾,她要做的,是拖延时间,行缓兵之计,直等父亲归来。
尹婵喉咙有些干涩,抿了抿唇,回想谢厌信笺的那句,他和谢云重驻守皇城各门。
心念微动,即刻从怀里拿出一支乌木簪,并小小的纸条,一起栓在苍鹰脚上。
“婵姑娘,陛下醒了——”
尹婵乍然回眸,面生惊喜,提裙,匆匆跑进殿内。
半个时辰后。
苍鹰停在谢厌的臂间,三皇子已朝咸明殿而去,他则率兵驻守各城门。
接到尹婵的回信,是他意料中的,但展信一看,却顷刻脸色大变。这让一旁的谢云重不明其意,似乎许久不见他如此的喜怒形于色。
谢厌不发一言,只是瞳眸微颤,攥紧了乌木簪。
须臾,神情方如常。
咸明殿内,“砰”的一声巨响,朱漆大门从外撞开。
一队黑色铁甲的侍卫浩浩荡荡进来,簇拥着三皇子赵生。
方公公怒斥:“大胆!”
殿内宫人皆瑟缩角落。
刚刚清醒的皇上还没来得及用药,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手颤颤巍巍指向赵生:“是……是你。”
“是我,父皇失望了吗?”赵生是懦弱的,或许懦弱久了,眼神也是阴郁的。想必来此之前早有准备,由他身后走出一名内侍,手捧空白圣旨。
赵生一步步逼近龙榻:“请父皇册立太子。”
“放肆。”皇上怒目而视,勉强撑着力看向殿门,“外,外面都是你的人?”
赵生幽幽道:“父皇没想到吧。”
皇上的确没能料到,最先动作的会是三子。
他赫然闭眼,沉沉倒下,浑身僵硬,像是没有了气息。
伴着方公公一声响彻云霄的“陛下——”,四周惊起愈发高亢的哭泣。
咸明殿宫人全部伏拜在地。
赵生皱眉。
他想看看,父皇是不是真的驾崩了,刚要走近,尹婵突然拦在龙榻前。
清瘦娇弱的女子可比湖岸的杨柳,飘摇欲坠,但她望向阴郁的皇三子,却笑了,冷冷道:“我知道殿下想做什么。”
赵生一向有个优点,便是不多费口舌。
尤其事情将成时,再废话,可叫触手可及的东西烟消云散,这是他懦弱十多年修习的法则。
所以尹婵这话,他毫无兴趣。
正要唤侍卫把她处置了,忽然,尹婵直直盯住他的眼睛,红唇翕动,一字一顿:“陛下已立遗诏。”电光石火,她想到之前皇上交给她的黄布轴。
尽管呼吸早已凌乱,若赵生再前一步,便能轻而易举听到她狂乱的心跳,但尹婵仍握着手,目不斜视,眼神庄肃,不露半点怯意。
暗处的赵雍严守时机,直听内殿传出陛下驾崩,已立遗诏的消息,即刻命令道:“动手!”
禁军霎时整装待发,甲胄和兵刃声听在他耳中,就像荣登皇位时的欢庆。
赵雍眼睛半眯,唤来一旁的禁军指挥使晏尚行:“随我进咸明殿。”
“是,殿下。”晏尚行笑道。
手中长剑一转,横在赵雍的脖颈上,止住了他的蠢蠢欲动。
赵雍目眦尽裂:“你……”
晏尚行微微笑着,眼神一冷:“禁军只遵皇命,你算什么东西。”
赵雍脑子仿佛嗡地被人敲了几棒,看着晏尚行的冷笑,脊背窜起一股股凉意。
但还好,还好。
他有谢厌。
皇城各门皆在赵雍的操作,和禁军的“配合”下,换成了谢厌的原州兵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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