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宵却面有难色,道:“这……爷若是觉得人太多,那要不就只奴婢一人,带两个丫头伺候,如何?”
贺顾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个兰宵,每次叫他“爷”时,那尾音拉得实在叫人头皮发麻,他皱了皱眉,道:“我说不必便是不必,把洗漱盆子端进来,衣裳留下,你们自去罢。”
婢仆们面面相觑,兰宵也只得答应。
贺顾关上门,动作麻利的换好衣裳,洗漱完成,打开门就想去找长公主,谁知那兰宵竟然还在门口候着。
别的婢女都走了,只剩她一个。
贺顾道:“你怎么还在这?”
兰宵柔声道:“爷,不是要去找长公主殿下么,爷刚刚来这公主府,想是也不识得路,奴婢带爷去罢?”
贺顾愣了愣,仔细一想还真是,他的确不知道瑜儿姐姐在哪练剑,便道:“行,那你带路。”
心中又道,也不知道征野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不会还没起吧?
贺顾早就知道,公主府修建的十分大,但直到此刻,才直观的感觉到究竟有多大,他跟着兰宵穿过假山回廊、穿过姹紫嫣红的花园,又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片宽阔校场。
兰宵道:“爷,便是这儿了。”
贺顾“嗯”了一声,正要过去,却又顿住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以后别叫我爷了。”
兰宵一愣,道:“啊?那,那……奴婢该怎么……”
贺顾冷冷道:“叫驸马可以,叫驸马爷也可以,只不许单独叫爷一个字,听懂了吗?”
虽则只有短短几个照面,这个兰宵身上的味儿,他却太熟悉了——
一股万姝儿的味。
兰宵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冷脸,只觉得有些心慌。
诚然,她早就知道公主和驸马爷定然感情不睦,陛下也准许过驸马爷纳一妾,她原是普通一等宫女,再熬两年也能发放出宫去,只这次又被安排来了公主府,她又得了贴身侍候驸马爷的活儿,这个机会与其给了旁人,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不好好把握?
且不说陛下仁厚,公主也不喜欢驸马,更不是寻常那等会妒忌妾室的女子,以后她做了驸马爷的妾,多半也不会被苛待,反而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便只驸马爷这般相貌人品,京城里不知多少官家小姐都牵挂着,她自然也未能免俗,见了面便为其春心浮动。
只是万万没想到,驸马爷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粗人、大大咧咧混不吝,此刻却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还这么冷言冷语相对,就差没明着说,叫她安分些了。
驸马爷也太过火眼金睛,又不解风情了……
可终究是小心思被戳穿,兰宵当即便觉得无地自容,羞愤难当起来,她两片樱唇喏喏,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张俏丽小脸瞬间惨白如纸。
贺顾却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只径自进校场找他的长公主去了。
却说校场上,长公主已经换回了,平日里那般素净无任何纹样的红衣,且是束腰窄袖模样,显然很方便练剑。
最后一式结束,长剑被她剑尖向上、在身后提着,走到了校场边上。
裴昭珩一早晨的剑练完,脸上却也未带一丝薄汗,甚至连气色也没有一点变化,仍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就好像刚才他是去散步赏花,而不是大开大合练剑一样。
兰疏见他收了剑势,她怀里抱着剑柄,连忙小步跑上前去,将那剑柄恭敬奉上。
裴昭珩脸上又覆盖回了那薄薄面纱,他接过兰疏手中剑柄,干脆利落的收剑回鞘。
然后看着天际初升的朝阳,忽然愣了会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兰疏道:“殿下,差不多也该是用朝食的时候了,咱们回去么?”
裴昭珩却道:“贺子环呢?”
兰疏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子环好像是驸马的表字,三殿下这是在问驸马呢,便道:“回殿下的话,兰宵早早便去侍候了,只是不知道眼下起了没。”
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始终没敢开口说出来。
裴昭珩淡淡扫她一眼,道:“有话就说。”
兰疏一哽,心道每次一有话要说,果然都瞒不住殿下,有些小声道:“奴婢……奴婢这话可能有些多心,只不知道,为何陛下,要选兰宵到驸马爷身边伺候,她原来在张贵人宫中,便不是什么本分的人……只怕,只怕……”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只怕什么?”
兰疏顿了顿,道:“只怕她在驸马爷身边,也不会安分的。”
裴昭珩却淡淡道:“不安分便不安分吧。”
兰疏一怔,心中这才猛地回过味儿来……
这……兰宵,难道是陛下和三殿下,故意安排在驸马爷身边的吗?
也是……若是有个娇美妾室,一则能让驸马正常生儿育女,为他们贺家留下子嗣,二来也好让驸马别整天盯着殿下,改天露了陷儿。
正想着,他们身后却远远传来了贺小侯爷十分兴奋的叫声——
“瑜——儿——姐——姐——”
“你在这儿呀!”
裴昭珩:“……”
兰疏:“……”
第31章
若是寻常夫妻成婚,第二日是断断不会像如今的贺顾与长公主这么闲的,且不说贺顾这睡到日上三竿的大懒觉,肯定是没了,长公主也决计不可能这么优哉游哉的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