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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妹家的植物人醒了。
他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好,就连黏人的劲头也恢复得很好:周小妹摆摊,他就倒茶端菜对客人热情招呼;周小妹买菜,他就静立身后但笑不语……他们俩的消息很快在青神镇流传开,人人见到都恭喜道贺。
周小妹心知不能再拖了。
“你走吧。”她说。
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里本就不该是你的归宿。”她说。
他听懂了:“你还在怪我。”
但他绝不会放弃,她的冷言冷语可以逼退他一次却绝不能逼退他第二次。
他微笑道:“你要什么?一只手、两只手?或者在我身上戳三刀六洞?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可以。”他实在有很多点子可以提供,兴致昂然道:“或者你一天在我身上割一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是这样疤痕过多,身体不太美观。”
周小妹冷眼待他说完。
她没有对他这番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指着门再次道:“你该走了。”
“不我不走。”他挺胸直视她:“你还爱我。我也很爱你。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相爱的两个人分离,就算是你说也不可以。”
周小妹冷笑、大笑。
她发怒道:“你当知道如若不是你易容成我哥哥的样子,我根本不会把你救回来。哈,你说我还爱着你?可笑至极!”
她是在河边洗衣服时与顺流而下的他重逢,那时他全身上下看不出什么伤口,偏就是昏迷不醒。那时大夫说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那时大夫也为她家哀愁。
她摇头说这不是她哥哥。
“你没有把我扔出去。这十几天你一直在照顾我。你要是不再爱我,只管找个乱葬岗把我丢了,我就算成了冤魂厉鬼,又岂会怨你?”他瞧着她,想要从她瞪圆的双眼直直瞧进她的心。
他想他不该再逼她,她是不诚实的,但他明白她的心意就好。只要日子久了,他总有一天会听到她的实话。
生死一遭,他已学会不再浪费光阴。
所以他不要再与她犟气。
于是他慢慢跪下,含笑膝行几步,依恋地抱着僵立着的她的腿:“要么你把我杀了,把我的尸体扔得远远的;要么你就留下我,身份随你定,我这个人随你使唤。”
“因为我没钱请别人照顾你。”半响她只憋出这句话,她已感觉到他在偷笑。
“我照顾你。”他说。
他想起还要说期限:“一生一世。”
周小妹后知后觉把他踢开。他顺着她的轻轻的力道躺倒在地。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居然盯着她装模作样地喘了一下,那声音媚得像被肏熟的小倌发出的。
他想着他们之间至今没成的那件事,悄悄红了脸。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咽口水。
其实无媒苟合他也愿意。他郎谑浪最不怕的就是污言秽语。这副身子若能让她痴迷把玩就是物有所值。不过,她不愿。
可惜那时她都说要娶他了。
现在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听到。
郎谑浪心里暗暗叹气。
周小妹涨红了脸。
她不知怎么做的时候就学其他人,本来这时候她或许可以骂他不知廉耻,但不知怎的,这话就是沉在心底说不出来。
她恍然惊醒自己的脚掌正踏在他的心口上,而他的双手正抱着她的小腿。
周小妹连忙收回自己的肢体。
“哼。你只会说得好听,还不是一封信就颠颠地跑回去做你的第一杀手?一生一世?我可担不起短命鬼的一生一世。”
她冷静下来:“我绝不和一个杀手在一起。况且,我哥哥是大侠,是只会救人的大英雄。而你只会杀人。”
“英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咧嘴笑。
他妒恨!
他恨她与那个人亲密无间,他恨她对那个人有情。她越是在乎他就越恨。
所以义父在信里说让他去杀那个人的时候他并不推辞,只是他不仅没动手还替对方挡了一记以至流落河中昏迷十几天。
周小妹气极了,上前拽住他重重打了他一耳光,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我……们是……亲兄妹!”
她拽着他衣襟不曾放,难过狠了,想骂人又不会,只恶狠狠地:“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龌龊的人!无耻!下流!”
周小妹如今只觉从前情爱仿佛都喂了狗,她盯视他如同盯视一块肮脏之物。
她恍惚间听到了蝇虫飞舞的声音。
她想她手中紧捏的是否已是一块烂肉?她拽他得喘不过气来,她目光冷厉。
郎谑浪心中大怮,愈发口不择言:“嘿嘿!亲兄妹算什么?父父子子哥哥弟弟的难道还少了?”
梗在心里那口气叫他他偏要证明自己是真的,他从小到大看到的无数乱伦例子都可以佐证他的说辞,他本要证明他的怀疑绝不是空穴来风——可是他后悔了。
他没想到她会
', ' ')('这样生气。
她生这样的气叫他心啊肝啊都好痛。
恶毒的言辞与将出口的例举这下通通烂在他肚里,他想到他得道歉认错,偏偏他那根不合时宜的硬骨头叫他此时怎么都说不出软话。一时间竟只能嘿然而笑。
郎谑浪有时痛恨自己那根硬骨头,他还恨自己的与众不同的脑子,连带着他把他自己这个人都恨上了。他讨厌自己,更讨厌此刻在他眼中的自己。他确信自己从她眼中看到了她所看到的,他确信他听到了虫蝇的猖狂的笑声。他想他为了挽回必须开口,可他说出的还是连他自己都厌弃的鬼东西:“除非你证明!你证明给我看!你证明你不喜欢他!”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他撕裂自己衣裳的手,他的手多快啊,杀人只要一眨眼,裂衣只要一忽忽。
他上身一下就接近全裸了。
只有碎衣布条挂在他身上。
周小妹再不能拽他的衣襟,她眼瞧他摔在地上,她把骤然空了的手握紧。
“好、好、好!”她冷笑着连连点头,一双怒目在屋内逡巡,找什么呢?或许是某种坚硬的、粗大的东西,某种叫她的怒气怨气与失望愤懑可以通通发泄的东西——她握着鸡毛掸子回来,一下又一下的鞭挞毫不留情落在他赤着的上身,她气昏了头,一下下全凭怒意驱使,丝毫没有留手。
郎谑浪压根不使内力去挡。
他就直挺挺躺在地上,把自己当个怎么捶打都使得的面团,任由一道道青紫红肿的伤痕显现在他原本白无暇的上身。
胸膛、肚腹、双臂……
臀股、胫骨……
他硬撑着不叫,只是冷笑连连。
远远地一声传来:“周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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