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模糊的念头,更清晰的,却是触碰她的冲动。他不得不克制这样的念头,不能去触摸那个孩子,不能表露太多的感情,必须冷静理智的坐在这里。只有如此,美琴才会慢慢忘了他和那个孩子的关系……
“很快就可以了,不会很久的。再过一个礼拜就好。团藏已经……我忘了,你也不喜欢听这些。”他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就离开,却听到美琴低声道:“说吧……”
这是遗言。
留给鼬的遗言。
他有些吃惊于她的大方,随即,便也释然:“我留给他的东西都在客房的暗格里。里面有个单子,你挑有用的给他吧。至于其他的……无论如何要让他在学校多留几年,多交些朋友,不必拘于族里的族人。多交几个性格爽朗的朋友,不要老是跟着止水……还有……”
那不是现实。
他希望鼬能过着普通的日子,安稳平静,不为战争纷扰。但他的儿子那么聪明,是最强一族之中最优秀的孩子,鼬绝不会被这种期冀拘束,他的命运如同每个宇智波家的忍者那样,充满了战争和艰难。
空气突然沉默下去。
那不是他该交代儿子的话。那不是宇智波鼬的人生需要的话,作为父亲,留下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是绝对的愚蠢和虚伪。他的孩子从来早慧,见过战争,见过惨重的死亡和灾祸。他想做忍者,想以家族为荣,他要的东西不是享受人生也不是留在学校里安逸和平的日子。
不是……不是这些……
“还有,”他沉默了很久,视线不自觉落在轻轻拂动的窗帘上:“忍者……的人生很狭隘。被忍者条例拘束,被家族拘束,被国界和村子拘束。这个时代,越是如此越是觉得绝望……四代目虽然是个天真的男人,我总觉得万一是他……未来,也许会有所变化吧。”
“互相厮杀、战争、提防的时代,忍者依靠武力和运气取得利益,如果我单纯把这种东西留下去,留给我的儿子,将来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这个世界虽然迄今为止我所做的事情从没有失败过,和那些人相比,归根结底只有技巧上的胜负。如果观念无法改变,无法突破桎梏的思考问题,悲剧只会周而复始。”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你希望他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么!”美琴艰难的打断他:“还有他呢……还有这个孩子呢……”
富岳惊讶的看着她。
他像是梦中惊醒一般,又吃惊,又茫然的看着她突然转变态度。然而不过片刻,那种表情就消失了。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带着点骄傲和得意笑了,那种笑容连克制也无法做到,静静的望着她:“孩子一定会超越父母。将来鼬也是一样,为了改变这个时代,他也好……这个孩子也好,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忍者。”
那种表情把一切都打乱了。
她想看到的并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他的痛苦,而不是这种得意洋洋的……让人无法痛恨的骄傲。
然而……他说的没错,鼬一直是最好的。
美琴苦笑起来。
“这个孩子……”他喃喃道:“叫什么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都没有回答。
你不配知道——这样的回答,不知为何,无法说出口。
他沉默而小心翼翼,望着隆起的小腹,眼睛一眨不眨。
欣慰而痛楚,希望而绝望,期冀得……近乎贪婪。
“佐助,”美琴艰难的道:“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仿佛一瞬间,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反反复复的咀嚼回味,越来越觉得是个好名字,眼睛流动着明亮的光芒。
美琴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这个名字很好。谢谢你肯告诉我。”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该走了。”
时间到了。
病房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一线。
颀长的影子倒印进来。
在走出病房的一瞬间,富岳回过神来,那里站着两个暗部,手中拿着卷轴。
他接过卷轴,拉开线,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
“请跟我们走。”一个暗部抢先开口:“如果您反抗的话……”
“走吧。”他不耐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