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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厅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徐楚阳看得更清楚了。场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萧江舸和他身上来。徐楚阳扯了扯脸上的口罩，一瞬间呼吸困难。
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子墨夫妇，徐楚阳稍微向身侧的萧江舸看去，发现他也在盯着他们。
萧江舸开始讲话了。他在看向徐楚阳时，眼中的深情让人信以为真。他牵住徐楚阳的手，印在唇边，徐楚阳躲开他的视线，看向他脸后的世界。他们要在几百人面前扮演恩爱的夫妻。萧江舸可以毫无负担，但徐楚阳做不到。
萧江舸说明了徐楚阳的身份，澄清了徐楚阳高中任教时做的那些事全部都是恶意造谣，他甚至请了警察局的人和众多媒体记者作证。摄影机和话筒对准他，他好似习惯了这种场合，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闪光灯像是白色的剑，刺进徐楚阳的眼球，让他觉得恐慌。他就是萧江舸手里生锈的武器。当萧江舸恨他时，他是万人唾弃的强奸犯，当萧江舸需要他稳固家主的地位时，他便能够找人将他擦拭一番，把那些锈迹洗掉磨掉，把徐楚阳变成他专属的贤惠善良的萧太太。
他在这个年轻的孩子面前没有自我。他可悲可恨，却无能为力。面对alpha的权势地位，没有多少个人能够对抗。
喧嚣过后，徐楚阳被保镖保护着下台，他回到二楼的房间，看到站在人群中央的萧江舸面对众人依然神情自若，侃侃而谈。他宣扬自己的野心和梦想，输出自己的价值观和做事风格，谈论自己的成就与荣耀。那一瞬间的萧江舸，徐楚阳只觉得陌生又可怕。那个曾在他的小屋里，叫嚣着我不想学习的男孩，彻底地死在了过去。
徐楚阳解下口罩，碰了碰自己的脸，发现还是肿的，额头上的撞伤也结了痂，青肿发紫。他不甘，却也不敢怨萧江舸那两巴掌，如果不是刚才的表演，那个许总不会轻易放过他，而那个小偶像也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被公司雪藏。
徐楚阳皱了皱鼻子，脸上的药味不太好闻。他开了窗通风，从树缝间看到宁川市的夜景。萧山西丘的坡相对平缓，宅子搭了个大平台，人工湖、假山，再加几棵柳树和凉亭，一眼望过去倒有那么一回事。徐楚阳吹吹凉风，拍了几张照发给何楚熙。
何楚熙接到照片后就打电话过来，跟徐楚阳开玩笑说：“满屋子钱。”
徐楚阳笑笑：“何止钱，皇家的工程师给萧大人造的，图纸仅此一份，文化价值高着呢。”
何楚熙：“那可不闹鬼啊。”
徐楚阳不跟她瞎扯，“我唯物主义者，不相信那些。”
何楚熙嘲笑他，“说着不信，你以前可怕鬼了。”
徐楚阳想萧江舸小时候总扮鬼吓他，不自觉笑起来，不过一会儿，笑就变成了苦笑。他当时可想不到，萧江舸将来会成为他丈夫，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么一个人，更不想到他能被一个小八岁的孩子骗得团团转。
“人比鬼可怕多了。”
徐楚阳每天都在后悔，如果没有答应秦叔叔照顾萧江舸，如果没有多管闲事去插足萧江舸的生活，如果他当时能再清醒些不把萧江舸的甜言蜜语当回事。
何楚熙听出儿子话里有话，也不懂说什么来安慰。他这个当妈的当然不愿孩子受苦，可他们母子俩都没有与萧家抗衡的本事。
“楚阳啊，他们圈子里规矩多，你别太张扬，能过一天是一天。”
“妈，我知道。”徐楚阳想到刚才那个偶像，心虚地挠了挠鼻子，“我……会好好做萧太太的。”
何楚熙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萧太太呢……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在妈面前，永远是徐楚阳，不是什么萧太太。”
徐楚阳听到母亲这句话，鼻子有点酸。他做了萧江舸的老婆，婚姻和萧家对他的束缚只多不少。唯一让他有点盼头的大概就是亲生女儿萧洛洛。
“妈，我今晚就飞回去看您。”
何楚熙不同意，“多晚了啊，在那里住一晚再回来，你好好休息，别整天记挂我。”
“我这不是担心您吗？”
自从秦方明死后，徐楚阳一直担心何楚熙的身体，他怕她想不开，不跟他说心里话。
“你担心什么呀……”何楚熙哭笑不得，“人嘛，活这一世总有一死，坦然接受就好。”
“妈，您就别总拿这种大道理来安慰我了，您也别安慰自己，您要有心事，一定记得跟我说。”
何楚熙答应他，“知道啦，你也是，有事跟我说，别总憋着。”
徐楚阳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徐楚阳都知道，何楚熙心里放不下徐浩磊和秦方明这两个男人，相比于爱情，何楚熙缺少的是一份踏实的陪伴。儿子长大了会离她远去，亲人和挚友都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有伴侣能够一直陪着她。可她的alpha却一个比一个先走，她自责，她怨恨，她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徐楚阳总是花大把时间陪她。何楚熙对此愧疚不已，误以为她一个病秧子拖累了徐楚阳。
', ' ')('何楚熙挂断电话，徐楚阳看着黑下去的屏幕，站在窗台上静默许久，直到凉风吹得他头晕，他才关了窗，回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热茶暖身。
宴会上萧家人不多，萧江舸那一大家子都没现身，徐楚阳想到明天大概还有个家族聚餐，更是头疼不已。
说实话，他踏进萧家的那一刻就想走了。豪华的萧家园林，盛大的宴会，报纸电视上的贵族和名媛，罕见又精致的食物，还有只属于alpha掌控的权与利……这种充满铜臭味的地方，让徐楚阳浑身不适，更何况，他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萧江舸身边。
只可惜，他越不想接近萧江舸，萧江舸越往他眼前晃。
房间的门被打开，萧江舸带着秦子墨夫妇走进来。徐楚阳戴好口罩站起身，萧江舸跟他介绍秦子墨和他身边的林宣美。徐楚阳看着萧江舸那硬扯出来的笑，也配合表演，礼貌地点头，说了一声您好后，又与他们二人握了手。秦子墨依然挂着一张死人脸，对徐楚阳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林宣美显然对他这个“秦家大儿子”很感兴趣，于是等两个alpha坐在圆桌上谈论接下来的合作时，她就拉着徐楚阳到旁边说话。
林宣美是标准的鹅蛋脸，秋水美目，皮肤细腻有光泽，身材丰腴却不臃肿，一头栗色的大波浪顺着白肩溜到挺翘的左乳上，红色的鱼尾裙把她衬得高级不失性感，腰上竟无一丝赘肉，后颈处的玫瑰花香若有若无。
徐楚阳第一见这么美丽的omega，一时不知把眼睛往哪放。他以前的理想对象就是林宣美的样子，虽然有点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嫌疑，但不妨碍他做美梦。他偷偷看了一眼冰冰冷冷的秦子墨，完全想象不到这个清冷的弟弟，内心竟然如此奔放。
“你好啊萧太太。”
林宣美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肉乎乎的手掌包裹着他，她手腕上的玉镯子微晃，玲珑清透，成色十足。徐楚阳对这种自来熟的美人很没办法，双颊微微发热，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萧太太……
徐楚阳的表情略显僵硬，但他还是礼貌地笑了笑，稍微把手抽了出去。
“你……你好。”
上流圈子里，下午茶、自驾游或者购物，都是豪门太太十分常见的社交。不过他们的交际受到的限制比普通人多，出门在外自带丈夫的光环，与朋友互相炫耀和攀比已经成为常态。说来讽刺，徐楚阳倒不用担心被其他太太踢出群，光是萧家大老婆这一身份就能讨个群主的位置了。
“听说萧太太以前是萧先生的老师？”
徐楚阳尴尬地承认，“嗯，以前在华外当过一段时间的俄语老师，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林宣美笑了笑说：“肯定是造谣的，从萧太太维护那个omega的事来看，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呢。”
林宣美喝了口茶，又说道：“不过啊，萧先生刚和许总谈了个大项目呢，他也是急了，才这么不给萧太太面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大家看的出来，萧先生是真的很爱你，不然也不可能把你藏了四年……”
徐楚阳愣了一愣，“你是这么想的？”
“哈哈，算是吧。”
林宣美的笑容甜得发腻，怕是有特意练习过。徐楚阳看到她眼里的无奈和怜悯，也明了了几分。
对，他们不能向外人说丈夫的不是，就算是家暴，或者婚内强奸，那都是“爱”的表现，听起来十分荒谬，但无法否认现实如此。法律有明文规定对omega或者beta作为妻子的保护，不过这在钱权面前就是一张废纸。就算omega坚持要离婚，娘家人也都极力劝阻，帮丈夫说话的也不在少数。
“那他是挺‘爱’我的。”
徐楚阳配合地点点头。
林宣美干笑几声，自责地抿了抿嘴，“我怎么就提起了这茬。”
徐楚阳说：“没关系，他打得不——”
“可你都出血了！！”
意料之外。
林宣美突然呵斥出声，也不懂受了什么刺激，眼里直泛泪光。徐楚阳被她吓了一跳，心里面又暖又涩。
不远处的alpha停下交谈的声音，秦子墨转过头，问道：“宣美，出了什么事吗？”
林宣美很快恢复她的招牌笑容，向她的丈夫摇了摇头，“没事……就……就萧太太割破了手，出了点血……”
“割破？”
沉默的萧江舸突然出声，转头看向徐楚阳，眼神像是在询问。
徐楚阳乖巧地点了点头，非常识相地说道：“没大碍，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萧江舸冷下脸，低声警告道：“小心点，别麻烦人家秦太太。”
徐楚阳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表情却十分温顺，“知道了。”
萧江舸哼了一声继续跟秦子墨谈公事。徐楚阳转过头叹了口气，泄气似的猛喝了好几杯茶。
林宣美擦了擦眼泪低笑出声，“你果然很有意思。”
徐楚阳干干地说道：“跟这种人硬碰硬没用。”
', ' ')('毕竟刚才萧江舸一巴掌把他尊严撵在地上，顺带踩得稀巴烂。更何况，他好不容易跟秦子墨说上几句话，当然不愿意被人打扰。也不懂面前的秦太太，知不知道萧江舸对秦子墨的心思。
“哈哈哈，是这样的，他们的面子大过天。”林宣美重新握住徐楚阳的手，小声说道，“萧太太，跟我交个朋友吧？”
“嗯？”
“你以后可以叫我宣美，或者阿宣，我叫你阳阳怎么样？”
话题转换得太快，徐楚阳一时反应不过来。况且他们刚认识一个小时不到，要说做朋友，也太快了些。
“再……再说吧。”
徐楚阳抽回手，又被林宣美拉了回去。漂亮的omega嘟起嘴，委屈巴巴地说：“早晚都要做朋友的嘛……”
徐楚阳一愣，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交换电话，又互加了微信，刚点击通过，他就被林宣美拉进了两个群。一个是阔太太的总群，一个是少部分太太的私群。据林宣美介绍，私群的太太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确认是内部群众后才能秘密进入的地方。刚才徐楚阳殴打许总的事很快人尽皆知，群主让林宣美赶紧把他拉进来。
徐楚阳看着一列列刷下来的“欢迎楚阳妹妹”，嘴角微微抽动。
“你快发个大家好。”
“一定要吗？”
“你说呢？”
林宣美眨着她的美目。徐楚阳叹了口气，听话地发了个大家好，并在后面多打上一颗爱心。
“悄悄跟阳阳说个事，这里面有些太太已经离婚，自己出去打拼事业的，你要是不想跟萧老爷过了，你就跟他们取取经，他们都会帮你的。我们群主就是个特典型的例子，他跟丈夫离婚后自己开了个玩具公司，单独干了七八年就收购了他前夫旗下一半的产业，之后他取了子宫和腺体，下半辈子不嫁不育，现在在m国领养了个孩子，天天包小白脸，”
徐楚阳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看着群主头像框里的熊猫头，不禁肃然起敬。他原以为这群年轻的太太一天到晚没事干才整这些幺蛾子，现在看来，是他肤浅了。
林宣美拍拍徐楚阳的肩膀，给他递了个眼神。这时秦子墨他们也谈完了事，临走前林宣美在门口送了个飞吻。
萧江舸面色阴沉地转头看他，“平常看你老老实实，这么快就勾搭上好姐妹了？”
徐楚阳从他话里听出讽刺，也不反驳，“宣美单纯可爱，表里如一，很真诚，起码不会骗我。”
萧江舸当然清楚徐楚阳在暗示什么，他孩子气地哼了一声，命令道：“渴了，给我倒杯茶。”
徐楚阳听话地将茶杯递给他，萧江舸瞥了一眼，“太烫了，帮我吹凉些。”
要求真多。徐楚阳不知这萧江舸又在闹什么别扭，
“好了，你可以喝了。”
萧江舸用唇试了试温度，才慢慢地抿了一口。男人松开领带，打乱了发型，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妈的，当个家主累死了。”萧江舸怨了一句，半眯着眼说，“明天宅子里还有个家宴，你今天就在这住一晚，我爸我妈，我奶奶都来，你别给我乱出风头，知道了？”
徐楚阳点了点头。萧江舸伸出大长腿，踢了他一脚，语气不善，“知道就出声，别整天像个哑巴只懂摇头点头。”
徐楚阳无奈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又问起，“洛洛也会来吗？”
萧江舸睨他一眼，“废话。”
“哦。”
萧江舸看着男人眼里的期待，补充道：“不过她怕生，从出生就没见过你，认不认你这个妈我就不知道了。”
徐楚阳眼神黯淡下来，难掩失落和苦涩。萧江舸笑笑，就是故意不让他舒心。他从小到大如此，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了习惯。
“你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得早起。”
萧江舸挥手赶人。
徐楚阳问道：“你呢？”
“解决晚饭，还有一大堆文件要批。”
“哦，那你也注意休息。”
徐楚阳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萧江舸看着那扇关起的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老师，你不仅没脑子，那爱替别人操心的毛病一样没变。”
男孩挠了挠后脑勺，为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雀跃而感到不耻，他啧了一声，骂道：“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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