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视,是抗衡中最重的打击。
你根本不屑于和我正面抗击,因为我毫无还手之力——
我远远不配。
没有什么,比这种认知更让人挫败了。
ivy脸色发白,长久地屏住呼吸。
“我真的不知道,amanda在总裁办时期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别无选择地溃败,收起尖刺,缓和下来将所知所想和盘托出,“但我觉得,是有的。”
季延崇眸光微黯。
但他连“为什么”都没有问,笃定地等她开口。
ivy抬眼看他一眼,短促吸一口气,飞快垂头避开,缓慢开口道:“我只知道amanda被总裁办踢出来以后的事。有一段时间,她没有职位、没有工作,属于什么部门都不要的透明人。”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但没人敢过问,怕因此得罪总裁办。”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要是amanda是真的做错了事,直接开除就行了,那么大费周章,发着高薪水不派活,一看就是故意晾着她,又不想让人走。”
“那时候,我正在竞争投资主管的职位,对方能力资源都比我强太多,我知道我没有胜算,所以我就赌了一把……”
“你主动拉拢了她。”季延崇肯定道。
“是。”ivy点头,“我假意不知情,问她忙不忙,然后把手上一些杂活分给她干。差不多一两周之后,陈总听说了,找我问amanda的近况。其实那时可说的就不多,我全都说了。过了几天,和我竞争投资主管的人就不声不响地自动离职了。”
“从那以后,我就定期……”ivy涩意地顿了下,似乎难以启齿。
季延崇这次没有善解人意地接话了。
他凉薄地垂眸睨着她,不发一言。
ivy深呼吸后,继续说道:“定期把amanda的情况,报给陈总。”
“比如?”季延崇问。
ivy说:“比如,她的工作情况,她最近和什么人走得近,还有……她的感情状况。”
“然后就一路高升至高级经理。”季延崇抬手,言不由衷鼓了两下掌,“好买卖。”
语言中显而易见的羞辱翻起ivy心中久困的愧怍和耻辱,ivy咬着牙,艰难启齿,“我一直很痛苦,并不以此为傲。”
季延崇面露明显不信的哂笑,似是不屑再谈这件事,话锋一转道:“钟文伯也知道你偷打小报告的事?”
“他不知道,跟他没有关系!”ivy着急抢说。
季延崇“嗤”一声笑了,边笑边摇头,“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情比金坚。”
ivy遑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和饶嘉淑根本就没有感情了——”
话蓦地截断,她想起了饶嘉淑和季延崇的关系。
季延崇照旧是那副面无波澜的笑,像雕塑师巅峰时期最完美的得意作品。
他是饶嘉淑一手抚养长大的。
最早年的经历像是遮了浊雾,模模糊糊的记忆和懂事后琢磨出的细枝末节对应,拼凑还原当年发生的一切。
他那位好父亲季鸿远,跟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结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优柔寡断没本事的男人,权和利想要,宠爱的心尖肉也不想放,两头牵扯,惹怒了季老太爷。
季老太爷早年是何等雷厉风行的人物,根本没和儿子商量,直接命心腹钟文伯将这对没名没分的母子送出了国。
钟文伯夫妇,是主动提出要照顾他们母子的。
饶嘉淑远赴国外,钟文伯继续留在季老爷子身边当狗腿。
在季延崇的记忆里,饶嘉淑永远对他笑眯眯的,大方给他买美食和玩具,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在母亲刚过世的几年里,尚未发展出完全独立人格的幼年季延崇,将对母爱的渴望,或多或少移情到了饶嘉淑身上。
直到有一天下午,他独自在花园里玩,见园丁在浇水,觉得很有趣,莽撞撞地冲进折射出彩虹的水流里,浑身被浇了个透。
园丁吓坏了,连忙关了水,催促他赶紧回去换干衣服。
他像往常一样去二楼找饶嘉淑求助,浑身湿乎乎的,绕过白色的木制扶手,在饶嘉淑的房门前,听到她和钟文伯打电话。
印象里,他从未见过那般歇斯底里的饶嘉淑。
她刻薄地冷笑,“你马屁拍错人了吧。妈是个短命的,儿子被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问都没人问一声,根本半点赢面也没有!”
听不见钟文伯的回应,也能知道俩人一定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吵。
“还不是你当初抢着邀功!”
“你就是想把我抛弃在这里,留我一个人照顾那个野种!”
那个年纪的孩子,还并不能完全领会这些刺人的话语背后隐含的鄙视和厌恶。
他只记得“野种”这一个词。
直到现在,那尖锐刺耳的声调,还能被大脑百分之百精准地忆起。
原来,在总是温柔慈祥对他微笑的饶嘉淑心里,他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野种。
季延崇意味不明地笑了。
办公室门开启的响声,是关掉记忆的厚重大门的钥匙。
钟文伯收到季延崇的信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风尘仆仆地跨进来。
无声的硝烟弥漫,ivy红唇发干,整个人像脱水的鱼。
钟文伯诧异忐忑地望向季延崇,“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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