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廖长柏闻言皱着眉看过去,只见魏建雄因被鞭打的伤还未好,佝偻着背,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莫说是总统府公子的气度半点儿没有,若是忽略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衫,便是连廖长柏府上一个下人也不如,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他乖巧伶俐的女弟子的亲爹!

廖长柏心里自然知道魏朝佩便是他的女弟子怀瑾,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认下,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问道:“这说的是谁?”

然而,此话一出,却见大总统魏瑞霖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说道:“廖先生您应该是不知道,您刚收的女弟子便是我孙女魏朝佩。”

说完也不等廖长柏说话,魏瑞霖接着道:“先生您有所不知,我这孙女心气儿高,脾气倔,半年前离家出走,可把我们一家给急死了,真是遍寻不着,全家上下担心得夜不能寐,如此这好不容易听说她竟是得您青眼,收留了她,一刻都不敢耽搁,便来了。”

话说到这里,魏瑞霖显是激动得狠了,握着廖长柏的手也收紧了一些,有些哽咽的说道:“廖先生!您是我魏瑞霖全家上下的大恩人啊!!!”

握个手,握得自己的手都有点儿疼了,拼了毕生演技,勉强装出真的不知道自己弟子就是总统府孙小姐的廖长柏,惊讶的看着魏瑞霖眼睛里竟然有闪烁的泪光,情真意切得廖长柏差点儿就信了。

【呸!!!】

感觉拼演技,肯定是拼不过,廖长柏赶紧的扭头给身后的廖太太打了个眼色,几十年的夫妻,廖太太大腿一拍,道一声:“我去给大总统沏茶。”一双小脚飞快的跑进屋里,偷偷的打电话。

廖长柏见自己太太理解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大总统魏瑞霖,一滴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松开原本握得廖长柏有些疼的手,双手握拳高举,膝盖一弯,便要跪倒在地。

“廖先生,请受鄙人一拜!”

廖长柏赶紧的伸手扶,怎想的那魏瑞霖用了劲,没拉起来魏瑞霖不说,廖长柏自己都跟着差点儿跪下了。

【世青!救我!!!】

第70章

如果可以, 怀瑾希望她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任何一个姓魏的了,不管是魏瑞霖, 魏建雄,孔荷珊, 刘雪霞,魏洪远, 魏朝雅,还是那座宅子里听差的下人,甚至于那条总是在后门徘徊, 她是不是让慧平去喂的流浪狗,她都不想再见到了。

或许有些人受到伤害了以后, 会恨不得亲自将伤害自己的人的脸踩在脚下碾压, 看着他哀求自己。但怀瑾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拒绝在这些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资助了曹哲竞选总统, 把司徒啸风送上了华北军区司令的位置,这对于魏家和梅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报复,但实际上,这些都只是顺便。

早在她还在总统府做大小姐的时候,曹哲就找上了她求资助竞选,就事论事,她娘还在世的时候就对曹哲这个关系并不太熟的同学称赞有加,称他为当今少有的有政|治才华的国人。

而且本来如今民|主社会,四年一换届,虽然魏瑞霖是她的祖父, 但任期内政绩一般,东北问题一直没能解决,要连任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并不高,那么她另外资助一个候选人,若是她资助的人当选,总不好对她卸任的祖父太赶尽杀绝,这对于魏瑞霖卸任后的发展其实是有好处的。

她能想到支票交给曹哲没两天,她就被迫夜逃出总统府?!然而,事已至此,她顺便让事情朝着更不利于魏瑞霖的方向发展,是自然的。

而司徒啸风之事,也可以说是顺手,东北算是她祖祖辈辈的老家,多年战乱,慧平的父母就是战死在那边的,她家一多半的家奴家将都战死在那边了,就是撇开私怨,梅长亭如此荒唐,她也不能忍,若是没办法就算了,既然是几张支票,几封电话,几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她乐意顺手给姓魏的找麻烦,但她不想见他们。

说她鸵鸟也好,她看见他们,就会想到她曾经多么满怀对亲情的憧憬,不顾慧平的劝阻,违背她娘的遗愿,走进他家的大门,而她的感情,又是怎么的被弃之如履。

羞耻!她觉得羞耻!那种一时不查,脑子被门夹了,像个傻子一样,跳进粪坑里洗澡,忽然脑子好了,发现自己在粪坑里,慌张跳出来,即便是没有人看见,也清洗干净了,但回想一下都会觉得羞耻,只想把那个粪坑填起来,再也不想见到了。

但她知道,魏家迟早会找上门的,伍世青之所以让她拜廖长柏为师,初衷应该就是希望在魏家人找上门的时候,有一个体面正直又能为她主持公道的人,其实她几次都想跟伍世青说:“不用为见了他们怎么办打算,反正我是见都不想见他们,我不管你怎么办,你就不让他们来上海就完了。”

可是这样的想法,早些时候怀瑾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亲祖父。

今日早上她才接着骂伍世青的机会将这个想法说了,如今她非常后悔说晚了。

她怎么就这么要脸呢?!脸面有什么要紧的?自己心里舒坦还是最紧要的。

对于那个老流氓,什么坏事没做过,翻脸不认岳丈这样的事,在他做过的坏事里,应该算不得什么的,是吧?

廖长柏派听差的来请怀瑾出去的时候,怀瑾正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时候,可她也不能不出去,若是在伍公馆,她真能不出去,她就呆在房里,让老流氓跟他们交涉去,但在廖府不行,她不能让老师和师娘为难。

怀瑾脸上可见的是百般不情愿,慧平道:“既然已经往公馆那边去过电话了,爷又是极在意你的,应该正马不停蹄往这边儿赶,你且出去应付一会子?他们那般做派,若是不出去,只怕先生与太太实难应付。”

这话说的也是,怀瑾又磨蹭了一两分钟,换了一身雪青色水浪花的绸衫,又取了她娘生前最钟爱的那支珍珠流苏排簪簪上,便带着慧平出去了。

雪青色是金敏芝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颜色,准确点儿说,是怀瑾的英国继父心里她娘穿起来最美的颜色。

怀瑾绷着脸,提着裙子迈出房门,穿过廖府后院的花园,如今正是初春,又是接近正午的光景,花园里新芽吐绿,阳光轻柔的落下来,微凉的春风拂过发梢,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再有三天,怀瑾就要从这里出嫁了,哪怕是刚刚过完年,府里的下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打扫府里各种平日里会忽略的角落,脚下的石板路被早起的下人刷洗得光亮照人,正在修剪草坪的工人从地上站起来鞠躬问好,怀瑾点点头穿过月亮门,慧平抢上进屋的台阶,打起湘妃竹帘子,怀瑾走进去。

怀瑾进门,便见廖长柏夫妇正与魏瑞霖夫妇交谈,魏建雄坐在另外为他搬来的一张八仙椅里,边上还有两张空软椅,显然是为贝克与威尔逊准备的,但两人都没有坐下,而是扶着椅背,背脊笔直的站在那里,神情严肃的侧头听着翻译低声的转述。

总统的七八个警卫员分别武装齐全的冷脸戒备在屋内的各处与屋外的院子里。

真是可怜,本来都是极体面的人,却因为她,不得不聚在一起与一些他们并不欢迎的人交谈。

都是她的错,若是她安心做个孤儿,便是没事都没有了。

怀瑾低头对贝克和威尔逊行礼,道:“日安,贝克叔叔,日安,埃文。”又回头对着廖长柏夫妇道:“老师好,师娘好。”

然后,也不等怀瑾想清楚她到底该怎么对她的亲生祖父和父亲行礼,行不行礼,是不是索性就当不认识算了,就见孔荷珊站了起来,快步的向她迎了过来,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朝佩!”

中肯的说,孔荷珊早前对怀瑾还是很关照的。相对于魏建雄,他的戏子姨太太,和一对便宜弟弟妹妹,怀瑾更喜欢孔荷珊。

金敏芝曾经教导怀瑾,没有人是不能相处的,若是你觉得你完全无法与什么人友好的相处,多少也有你自己的问题。那时怀瑾曾经极为愚蠢的问了一句“那您没能和我爹在一起呢?”金敏芝一愣,但随即也道:“那多少我也是有不对的地方。”

也许正因为金敏芝从未在怀瑾的面前说过魏建雄的不是,只是简单的陈述了一个魏建雄想娶姨太太,但她不愿意的事实,并且强调了这只是一种婚姻观点的差异,所以怀瑾才存有有朝一日去找父亲的想法。

然后,怀瑾发现自己无法与自己的父亲好好的相处,更不要说与她父亲的姨太太,和便宜弟弟妹妹,她想她大约是有些问题,在她打断自己弟弟的腿,并从魏建雄的院子里,搬到魏瑞霖的院子里去了后,她忍不住与孔荷珊说了这个想法,孔荷珊笑着道:“按照你这么说的,我可能也有问题,我也没办法与他们好好相处,十几年来,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我看你祖父跟你跟我也差不多。”

孔荷珊出身名门,有教养,留过洋,知书达理,她让怀瑾恢复了一点点自信。

如果无法与人友好相处是一种错,至少还有孔荷珊这个继祖母,怀瑾是可以轻松愉快的与人相处,让她觉得那么也许她的错误不是太大。

然后,在魏瑞霖企图安排怀瑾嫁给梅骏奇的时候,一向说着“当然,爱情是婚姻必须的,将来你喜欢谁了一定告诉我。”的孔荷珊托着她的手说“听你爷爷的,好孩子要听话。”

怀瑾不知道梅骏奇夜闯她房间的事,孔荷珊知不知情,但孔荷珊走过来的时候,她让了一下,慧平往前走了一步,将孔荷珊挡住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显然是极不给孔荷珊面子了,孔荷珊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慧平的跟前,怀瑾已经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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