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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站在镜子面前,眼里没有光,脸浮肿,面色苍白,像刚从病床上起来一样。今天周日,夏令营组织下午去当地博物馆、文化胜地游学,聆听讲座,早上无课,大秃和大迪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和平时一样七点半起床,感觉今天温度有点凉,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哥哥不穿送给我的灰色外套,对我来说有一点大,说实话,哥哥的品味向来很好,自从他上了大学,就把高中的一些旧衣服送给我,说我还能长高,到时候就合身了。

我洗脸刷牙,大秃在床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喊,吵死了。大迪在对面似乎更被大秃打扰,也翻了个身,床杆像乌鸦一样吱嘎吱嘎响。

我收拾了几本书塞进书包里,去食堂吃了点早餐,再到自习室里学习。教室里已经坐了三四个人,植物一样在座位上生了根似的,似乎从以前就安安静静地住在这里,从书里汲取养分。没一个人抬头发现我进来。我自习到了大概九点多,维杰进来了,我正在草稿纸上验算过程,左手的手指节抵着嘴唇,忽然间,鼻孔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有脚步声朝我靠近。

“出去。”

我微仰起头,惊讶地看见维杰站在我旁边,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发出简单的两个音节。我望着他,满是困惑,他目光里找不到任何行凶前的敌意或嘲弄,然后我又谨慎地扫了一眼教室门口,没有站着其他人,心里有无数种预测飞过。他手揣着口袋,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等我站起来。自从那次事情,他两天没来找过我了,我松了口气,却发现更加提不起精神来。我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他不会打我的,我默默对自己说。

教室里好多头抬起来,关注着我们这一边。空气中只有头顶的电风扇转动的声音。

维杰手搭在我肩上,近乎押着我往楼上走,手臂在肩头很沉重,使我不得不微微弯下腰,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连续走了两个楼层。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隐隐觉得没什么好事,尤其是站在教室门紧锁的无人的楼层里面,这种不安感越发加剧。四面的空旷无形地挤压着我,和肩膀上的压力一起,令我有些无法喘息。

我们来到厕所门口,我双脚定住了。维杰突然押不动我,颇有兴味地低头看了我一眼,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我回忆起阿莱摔在厕所墙角的狼狈模样,好像已经看见墙角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我。我是有怎样的信心断定维杰不会打我的呢?

“怎么了?害怕了?”

维杰胳膊一用力,我向前踉跄了几步,厕所的大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我尚未站稳,胸口被按上一只手,身体直接被逼迫到墙面。我晕头转向,身体缩在一起,只听见耳边响起他不容违拗的命令:“把衣服脱了。”

“什么?”

“衣服脱掉。”

我记得我有过挣扎,摔倒,背上的骨头撞在坚硬的地上,手腕传来近乎被碾碎的痛楚。我的双腿也被摁压住,努力想要踢中压住它的东西,但反而更死死地被禁锢住,动弹不得。皮肤上有冰凉湿润的东西在有目的地游走,时而有力时而舒缓,锁骨,胸前,肋骨,腹部,侧腰,手臂,大腿内侧,小腿,维杰用马克笔在我身体上写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仿佛前卫的纹身。

他把手机放在地上,侧头盯了会儿荧光屏幕,口唇微动,像在默默念读什么,然后在我身体上挑了块皮肤,用马克笔留下一串笔迹。他的目光冰冷专注得如同专业的纹身师,是那么吸引人,又不敢去干扰他。我感觉自己像被捉住的活物,被乌贼一样的生物缠住全身,留下冰凉的黏液。

笔尖游走到腹部,我身体一阵颤栗,大口屏住呼吸;再到大腿内侧,我死死闭住眼睛,眼前一片游动的光斑,牙齿咬住嘴唇,堵住喉咙里企图发出的任何声音。

痒,好痒。浑身躁动不安。

像是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手腕和双腿上的压力终于倏忽消失了,我不知何时已经放弃挣扎,昏迷一般躺在地上。过了会儿,维杰的手机屏幕举到我眼前晃了晃,说:

“今天不准擦掉,不准涂抹,我会检查你的。”

我在水雾里依稀辨认出手机里躺着遍布咒文的裸体。像被诅咒的怪物。

我躺了很久才缓慢起身,手掌抹了把湿润的脸,身上心惊肉跳的黑色字迹刺痛了我的瞳孔,连头皮都在发麻。那些都是文学作品里艳情的句子,在原着中如此袒露如此深刻的缱绻,被单独拎出来,却反而有了脱了衣服般的下流意味。大部分句子我都有印象出自哪本书,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还有具有性含义的英文单词,掺杂在中间,调和了整体的布局。Lust,sex,desire,BlowJob……

“是你喜欢的东西吗?”

维杰手指松松地穿过我的前额发,一遍又一遍地往后梳。

我毫无灵魂地晃了晃脑袋。

“上次公开了你喜欢的东西,你好像很不高兴?”

我没动。

“现在我把你的隐私还给你。”

维杰拾起地上的外套裹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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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地在我耳边说。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

令人目眩的、明净的阳光折射过高层建筑玻璃墙,行道树的叶子上生出绿色的光。清晨凉爽的空气被晒暖了。我形同幽灵般只身一人走在最后,用外套密不透风地把身体裹住,像把自己困住一样,难以同周围的世界建立联系。这座城市与我所居住的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马路上的噪音依然是生活的底噪。大秃把兄弟们的香烟、打火机偷偷藏进我的口袋里,叫我别给老师抓住。兜里的秘密和身体的秘密让我的存在变得沉重。每个同学的脸上充满坦然、轻松的神情,享受着在街上行走的自由,和朋友并肩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装饰精美的店铺、跑过的可爱小狗、趣味的城市标语,都能激起他们对生活的兴趣。

我禁不住怀疑这是一个梦,我跌落到了梦的底层。

我回想起了我的高中朋友,他们的脸仿佛并不是半个月前而是十几年前的影像里似的。我们之间并不是要好到无话不谈,互相保管秘密,但如果他们现在在这里,我也不会那么孤独。我可以和朋友讨论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车型,综艺新闻里的轶事,聊未来想做的事情,聊想过的生活,偶尔抖个机灵,不需要多么深刻。

但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人们就像各种色块组合成的纸片人,言行神态只是某个机器控制下做出的一系列程序,与我无丝毫关系,只有我一个活人,被潮水般的各种各样的情绪淹没。真是孤独到了极点。

惹人嫌的男生们经过女性内衣店后朝我起哄,吴老师不明所以地回头望我。

我下巴朝里缩,翻了个白眼,脸有点燥热。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的肩膀,远远的眺望着维杰的背影,即使在大街上,他也照样帅得要死,黑色短袖,黑色工装裤,黑色马丁靴,手上戴着曼联的红魔鬼标志的电子腕表。他正在朝几个咯咯笑的女同学做鬼脸,酷酷地撇开眼神,表现出不耐烦,又给人感觉是无伤大雅的开玩笑。这让他们笑得更开心了。我希望他能看我一眼。

我本应很恨维杰的,恨得咬牙切齿,身上爬满蚂蚁一样,鸡皮疙瘩从头至尾都没有消失。但我却感觉胸口空落落的,自从某种东西破碎一地之后,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拿什么都填不满,任何东西丢进去都没有回声。这个洞里长出了一根极细的丝线,另一头绕着维杰的手指,他轻轻拉一下,那里就会剧痛,让我特别痛苦。痛到我想要向他乞怜,垂头甩尾,以求减缓痛楚。

一个男人似乎朝我大声说了什么。我快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手臂猛地被人拉了一把,那个拉我的同学朝我瞪大眼睛。我听见汽车在我身后极近的距离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我第一反应是把扯歪的领口拽回去,拽到脖子根。

司机在车里用方言骂了我几句,路上的行人注意到了这边。我的眼神反应得很迟钝,脑袋里有一团雾,然后下一秒,人突然清醒过来。我转过身想道歉,车子已经不客气地开走了。我和拉我的同学说了句谢谢。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感到羞耻,心里拼命说不要脸红,可脸上的温度还是提高了。同学们都吓了一跳,眼神都有些怪异。只有维杰表情有些严肃,我觉得他是在责怪我。

吴老师担忧地向我走来,头微微朝前伸,红色短袖让他看起来开始像起了中年人。他问我脸色为什么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这让我更紧张了。吴老师伸手摸我的额头,有点晒黑的手臂瘦得青筋浮起,手指节骨分明,我吓得以为他想脱我的外套,赶紧抓住领口的拉链,慌乱地说自己有点冷。顿了一下,我补充了一句自己最近睡眠不足。

吴老师将信将疑的样子,实际上压根不相信我,他看出了我有难言之隐,和外套似乎有密切关系,没有多说什么。他摸了摸我满是汗的手,这种触碰让我头皮发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放下后,他说:

“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嗯。”

我们参观了博物馆,过后我什么都不记得。我跟着人们沿着白色的楼梯上去,工作人员耐心地组织纪律,不断地重复一句话:

“请大家注意脚底,按次序入场,说话声音放轻。”

大厅里有凉爽的冷气和雨后天晴的气味。干净明亮的不连贯环形木桌如半个罗马斗兽场,尽头是宽大的棕红色方桌,分量敦实,肃穆无比。队伍被打乱又重新规整,我站在队伍的中后段按序落座到边缘。等人们都坐稳了,我的椅子被踢了一脚。我转头,眼帘映入了维杰的面孔。他嘴唇没动,眉毛挑了挑,似乎在说我在这儿呢。我不由地心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液。

请来开讲座的专家隔了很久终于出现,约莫四十上下,头发三七分梳得整整齐齐,眼睛小而明亮。比起学者,气质更像个商人。维杰的脚踩着我椅子的横杠,我没法调整椅子,坐着有些不舒服。

专家提了两句博物馆历史,后直入主题谈起了高考和竞赛,笑的很和善,有意在跟学生拉近距离。除了重要部分之外,我只觉得百无聊赖,知觉都聚集到椅子下方的横杠上。维杰很轻地点了点我的肩膀,我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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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见他脑袋朝大门摆了一下,做了个出去的暗号。我像小偷似的悄悄环顾四周,同学们要么低着头在腿上玩手机,要么认真记笔记。喉咙发紧,我犹犹豫豫地起身离开座位。

我们在工作人员的目光下走过几个转角,进入了卫生间,这印证了我之前推断的他想做“检查”的猜测。

“你流汗了。”维杰的手指擦过我苍白湿润的额头,“中暑了?”

我用袖子摸了下额头,灰色布料上果然留下深色的印记。我什么时候流汗了?

在逼仄的隔间里,维杰让我脱掉衣服,我拉下外套拉链,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鼻腔里充斥着两人相同的气味,余光里他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夜里平静的海浪。我不是因为他相册里有我不堪入目的照片而脱衣服的,只是单纯地想顺从。我发现自己在渴望得到他的某种认同。

我敞开外套,把短袖的下摆拉到胸前,低着头,嘴抿成一条线。他把我裤子褪了下来,眼神俯视着上面的字,指尖触碰着我的皮肤,嘴角有淡淡扬起的弧度。

“很乖。”

他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是一条狗,自尊心刺痛了一下。我忧伤地抬起脸想看他说话的表情。他凝视着我,手掌盖上我的右颊轻轻摩挲。我注意到我的手指在胸前颤抖,很轻微,但肉眼可见。我心里泛起可怜的欣慰,耳朵听见了体内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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