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简直是老糊涂了。”她对着迎春恨恨地道。把个迎春说得摸不着头脑。就算这些年口齿再伶利,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此时就是黛玉在的好处:“舅母最是口是心非。每次舅舅来信,一遍遍让念的也是您。现在收了舅舅的好东西,抱怨的还是您。得亏舅舅离得远听不到,不然一定恼了,再不肯捎东西回来。到那时,我只和舅母要去。”
她一行说,大家一行看着邢夫人乐,把个邢夫人说得恼也不是,乐也不是:“你进了一趟宫,竟学得编排起舅母来了,看我明天也进宫去,回来好生编排你。”
黛玉就红了脸。迎春接话也就有了地方:“这才是话不说不明呢。母亲再没有说错的时候。不知道父亲又哪里让母亲不高兴了。等我与林妹妹写信告诉他改吧。”
邢夫人就拉着迎春的手叹气道:“可让他怎么改呢。他是有差事的人,只是对不起你了。”
原来李家已经来请过期了。当时贾赦走了有半年多,打听了别人巡检的时间,多是一年多至多两年就回的,于是邢夫人就与人定下了明年六月初十的日子——再过个年,迎春已经十七了,不说她等不等得,人家李靖还指着娶媳妇主中馈呢。
谁知就有贾赦这样不着调的人,不说快快地巡检完了回家一家团聚,竟半路折腾起农事来,生生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要是明年再来这样一出,可就真赶不上迎春出嫁了。
听了邢夫人说起自己的烦恼,事涉迎春自己,又不好再说什么。黛玉倒抿嘴笑了。邢夫人就又怨她:“小没良心的,只知道笑你姐姐,不办完你姐姐的事,如何能操持你的?到时念恩就是把门槛踏平了,我也不应。”
黛玉又不依起来,巧姐儿更是在一边“不应、不应”地添乱,一时荣禧堂热闹到十分。等大家安静些,孙苑才笑对黛玉道:“你别装憨,即是你刚才笑了,必是有个主意的,快说来我们听听。”
黛玉就道:“这有什么。舅母只管打发二哥哥给舅舅去信,说明姐姐的婚期,不怕舅舅自己不想法子。哪怕是不巡检了,舅舅定是要赶回来的。”
可不就是如此。贾赦一向看孩子看得重,再不肯委屈了一个。儿子还有时骂上两句,女孩们从来都只有哄着。要是知道了迎春的婚期,怕真会如黛玉所说,不巡检也要赶紧回来。
孙苑一边答应着给贾琏带话,一边也劝:“林妹妹说得有理,我看这样做就很妥当。母亲只顾着埋怨父亲,可要不是父亲在外面如此劳心劳力,怎么皇上别人家的孩子不封赏,咱们家的孩子一个都没落下?”
邢夫人一想,还真是如此,不光三个女孩得了封号,贾琏也升了一品,贾琮得了轻车云骑尉,就连孙苑的儿子刚一出生,也得了个轻车都尉,比贾琮的还高了一层。
于是邢夫人嘴上带了笑,还是埋怨:“你们都得了封赏,自然都向着他说话。”
大家更乐,可邢夫人没得到什么封赏也是真的,又怕她是真恼。不想人家早又和巧姐儿去看贾赦捎回来的东西去了。就听巧姐儿在安慰邢夫人:“祖母不伤心。等下回我进宫见了姨祖母,就让她也封赏祖母。”
远远地邢夫人的笑声都能听到。孙苑不觉道:“母亲的性子,真真是好。”
迎春与黛玉就对视一眼,谁也没说出那句,这样的性子是用二十年的苦换回来的。可再想想,就是用了二十年,也算得了好结果,现在满京城的人,哪个敢小瞧了她去。
孙苑又问起黛玉进宫的事儿,她因为孩子还小,从坐完月子进宫谢了一次恩就再没去过。黛玉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就听孙苑又问:“妹妹进宫,可有什么人在妹妹跟前提贤德妃吗?”
两个姑娘就是一惊:“嫂子可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这贤德妃在将军府几乎是一个禁词,孙苑必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
孙苑只好叹气:“当着母亲,我也不敢说。可不就是咱们的好二婶,如今三五不时的要来坐坐,又不肯见母亲,只是和我歪缠。说是她进不得宫,又怕贤德妃在宫中不易,想着让咱们给贤德妃带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