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平郡王, 一路从大明宫裂着嘴笑到宫门, 把跟黛玉进宫的川贝笑得头皮发麻。等黛玉上了车子, 川贝就与她家姑娘咬耳朵:“姑娘, 这位平郡王, 一直笑一直笑, 怪吓人的。”没好意思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黛玉白晰的小脸就一点点红了上来。还没等回答川贝的话, 就听外头又是吩咐“车子赶稳些”,又是叫“让人把路清一清。”
只好看川贝一眼:“出去说一声,我着实累了, 想早点到家。”
川贝鬼笑一声,就出去传话,外面立时静下来, 车子走得也快了些。等川贝再鬼头鬼脑地上来, 又冲着黛玉要笑不笑地说:“都不让再出一声呢。又嘱咐我,好歹让姑娘靠着歇歇也好。”
一句话说得黛玉恼也不是, 笑也不是, 只自己倚到靠垫上想心思。川贝也就止了笑, 小心伺侯起来。让人这样在意着, 又与舅舅舅母的在意不同, 好象天下间除了自己, 再没有别人了。不象舅舅舅母,总有别人要分些心思。想到此处,黛玉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良心, 竟让人把舅舅舅母都比了下去。可心里头一点点泛上的甜意, 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这样直进了二门,就听有人小声叫川贝:“公主可是睡了?用不用人请母亲取软轿来,先抬公主回园子歇歇?”
川贝得了黛玉的眼色,轻声道:“公主并未睡着。歇了这一会也有了精神,还是去先给太太问了安才好。”
外头的声音就有点沮丧:“也好,那我先到书房与哥哥说话,等一下再去拜见母亲。”说着人声就远了。
听黛玉说在宫里已经用过饭,邢夫人也不在意,只让她回去休息。黛玉却不好说什么,还是川贝回道:“回太太,平郡王是与我们姑娘一起从宫里来的,现在去了外书房,说是要先与二爷说话。”
邢夫人嘴上就埋怨起来:“这个孩子,只说这两日就回,又不说个准信。即来了,怎么不进来。”再看站着的黛玉,才恍然道:“玉儿也累了,先回去歇歇吧。一会儿也早些过来,不知道你舅舅又带了什么好的回来。”
等黛玉出去不多时,平郡王就已经进来请安。将贾赦在庄子里的事儿都说了个大概,又说起贾琮的事儿:“父亲身边的时先生,学问是好的。相中了琮儿,收他做了入门弟子,要叫他跟在身边读书。”
再不情愿,人也没跟回来,邢夫人除了掉眼泪,也不能怎样。待平郡王府上把贾赦带的东西送过来,由人一样样解说清楚了,才打发平郡王与下衙的贾琏出去。又让人找姑娘们与二奶奶过来。
巧姐儿还是人未进门声音先到:“祖母,听说念恩叔叔回来了,小叔叔呢?”一进门就四处张望,就差没把床围掀开。跟着进来的孙苑好笑道:“你小叔叔还能藏到床下不成。”
邢夫人这就有了抱怨的人:“也是你父亲,这样大年纪还是想一出是一出。好好地又把琮儿留下了,说是跟着他跟前的一个什么先生读书。琮儿才多大,在张家的家学学得好好的,何必这么大老远地,让人想见也见不到。”
这话孙苑可不好接,总不能与婆婆一起数落公公的不是。巧姐儿却能接话:“祖父自己不陪我,还把小叔叔留下也不让陪我,可见是不疼我了。我也不疼祖父,只疼祖母。”
只一句,就让邢夫人回嗔做喜,搂过来一长一短地问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丫头们听不听话,与弟弟玩得好不好。
巧姐儿就一递一答地告诉邢夫人,弟弟老是自己睡觉,不肯起来与她玩,是个小懒虫。可邢夫人要她来荣禧堂陪自己,就又不肯了。
这戏码每天要上演一次,孙苑也不惊讶,要是儿子醒着抱过来,戏还更热闹些。有时连孙苑也佩服邢夫人的心大——贾赦在家时,她事事与贾赦商量,贾赦不在家了,她就事事听贾琏的,自己很少有意见。可越是如此,她说出个事儿来,也没见有人驳回,次次给办得妥妥当当。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不争是争吧。就和管家权一样,孙苑就听说有好几家继婆婆与嫡子媳为此反目的。可邢夫人推管家权推得十分利落,从她坐完月子,宁可让迎春与黛玉两人帮着管家,也不肯自己再沾手。
孙苑现在才知道自己母亲当时那一顿骂,给了自己多少益处。从她警醒过来后,一家人再次和乐融融的,少了多少争斗。就是一天天看着巧姐儿与哥儿两人作天作地,也比一家子你要吃了我、我想吃了你强不是。
不时迎春与黛玉又联袂而来。黛玉大概是梳洗过了,小脸红扑扑的,再看不出一点小时的病态。可是一见迎春,邢夫人就又想起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