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知道古人的思维惯性,自己要是不解释,以后张氏可能看贾政都自带绿色滤镜,就道:“放心吧,我自小从未出格过,也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的想法,我有时候会想,姑娘要长大竟然这么快,还没有来得及见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明确自己的心思,还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这么长大了,被迫和一个陌生人定下余生,此后不管是什么类型,她只能爱这个并不了解的丈夫。”
张氏终于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满眼震惊:“你这想法也太过惊世骇俗!”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整个王家的女孩儿就完了,不是嫁不出去就是青灯古佛。
阮卿抿了抿唇,眼里闪过几分稍纵即逝的厌恶,她真的很讨厌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即使在荣国府过得还算舒心,都并不能掩盖这个地方和时代处处透着血腥味。
凡世家,必纳妾,文人墨客以上青楼为荣,这时代要找一个没跟人乱搞过男女关系的男人,都得从七岁以下开始找了——毕竟贾蓉九岁就已经有了很多丫头,贾宝玉第一次也是在十岁左右。
阮卿叹了口气,也学着她撩了撩水,冰凉的温度划过指尖,她想,算了吧。
算了。
“我开玩笑的,大嫂子别当真,这几天看的话本多了,净想着胡说,大嫂子见谅。”
张氏看着她出神,良久才道:“希望……希望吧。”
她没说希望阮卿说的能成真,还是希望阮卿是在开玩笑,只是沉默许久又问:“你……你当初喜欢什么样的人?”
阮卿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忘了,非要说具体一点的话,温柔吧,我对温柔毫无抵抗力,哪怕是假的。”
张氏没再说话,这些想法都有违她从小到大的教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很小的时候,府上有个堂哥,未婚前与贾赦是一样的风流种子,他的妻子却能将他治的死死的,直到她出嫁前都没有妾室搅和。
她嫁给贾赦,新婚夜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的本质,心里不是不失望的,但她知道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一切依靠,再失望也必须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来。
她偷偷学着堂嫂的手段,一点一点把贾赦的心收拢过来,她曾对在家族败落后来看望自己的母亲说过,不必担心,我永远不会把心落到男人身上,我会努力站稳脚跟,不拖你们后腿。
可她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心动过吗?她此生除了家人,也就接触过贾赦这么一个男人,少女情怀只能往他身上寄托,可一次次传来丫头被宠幸的消息,药房里不间断的避子汤味道能飘满整个荣国府,她哪里敢放松。
没有怀上贾琏的那三年可能是她最舒坦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贾母虽然明知道她哄着贾赦给妾赐避子汤,但很少插手,妾室再张狂也不敢冒犯到她头上去,可现在呢?贾赦因为一个丫头责骂贾琏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长房嫡孙,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和父亲因为一个丫头争执,名声何在?尊严何在?
她没怀过孕的时候是日日期盼,可怀上孩子了,因为雀斑、肥胖、脱发等等原因,再怎么保养也不如那些青葱娇嫩的小姑娘,生下贾琏后,更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肚皮犹如破布麻袋。在休养好身体的那几年更是时刻都要备着衣服,情绪稍一激动就会失态。
她还记得第一次因为丫头和贾赦争执生闷气的时候,阮卿还没过门,次日贾母明里暗里提了几句,她惶恐得几天几夜都吃不好睡不好,谁知没几天那丫头就因为顶撞贾母被赶出荣国府了,连在当时与她并无多少情分的贾母都可以为她出头,可贾赦是怎么对自己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妻子,唯一的儿子的?
她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未出阁时,也听闻过当初的贾母是何等风光,那时四大家族几乎可以媲美皇族,贾母少女时,必然也是闺秀里数一数二的,可嫁了人,就是普通的妇人,一切荣辱皆系于丈夫子女了。
张氏突然就想到元春她们,又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喃喃道:“要是能永远做姑娘就好了……”
一个姑娘要长大,都太快了点,仅仅只有十五六年就要离开家门,此后几十年都在生育操劳和离别中度过,人为什么要这么快长大呢?
她喝的有些多了,晕晕乎乎地半靠在小舟的栏杆上,阮卿看了她一眼,冲船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划回去靠岸停下。
靠岸后好几个焦急等待的丫头都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去扶喝醉的张氏。阮卿扶着画眉的手率先下船,然后帮忙把张氏半搂半抱地拖了出来,感受到手下瘦削骨感的身体,停顿了一下。
“我们会努力的,努力让每个姑娘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阮卿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虽然她们已经享受不到,但下一代,总有幸运的。
作者有话要说:/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为引用内容第二个/里面的来自孔乙己,玩梗见谅
第31章 【31】
贾赦快二十年妻妾才再有喜信,心里不是不欢喜的。倒不是他多喜欢孩子,主要是贾政都三个孩子了,他还孤零零一个独苗,多少显得有些没面子。
荣国府在安春出生没多久就由吴茗做主分家了,不过是分家不分府,一家人还一起住着。吴茗怕排名变动导致其他主角也跟着变动,干脆一起分了,探春还是三姑娘,迎春虽然会因为这个排行老大,但因为她重要度并不高,影响也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