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顿了顿,小声道:“是姨娘昨夜里吃了寒性的东西,大夫说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胎可能不稳……”
阮卿心里一秃噜,怎么会??
说起来,张氏也确实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会抑制妾室,会打压,会挑拨,不过孩子她还真没怎么动过,古代的避孕没有那么有用且方便,大房到现在还没有庶子女出生,主要还是因为贾赦播种太零散,基本他那些姨娘通房们每个人一月能轮到一次就不错了,而且他本人精/子质量应该也有问题,大房子嗣一向不多。
阮卿没管过,主要是因为张氏很少立规矩,不怎么暗里折腾人,都是阳谋,那些妾室没有坏心基本都能躲过去,她总不能要求张氏忍着不安分的妾室。
这个孙姨娘还是比较有资历的人了,因为人老实,脾气好甚至有些软弱,有的时候连下人都管不住,张氏对她一向优待,阮卿早早就知道她是迎春生母,也会暗地里帮她收拾一下不安分的下人,因此贾赦被美人吵闹烦了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清静清静,也是因为这个迎春母亲才能一直没失宠,才有机会怀上孩子。
张氏久久不语,阮卿以为她是心情不好,轻轻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赏了银子就让丫头退下了。
她出着神,苦笑一声:“罢了,好歹是个安分的。”
这些世家都有规矩,妾室没怀上就罢了,怀上了那就是主母的职责,一旦流产要被追责的,就算被查出来没动手也会导致主母威望大减,毕竟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掌权的地方,竟然能让人害了孩子,可见是妻子不贤无能;如果是妻子害的,那就更简单了,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要么夺权休养,青灯古佛一生,要么被休。
阮卿觉得古代男人可真会放屁。
压在张氏身上的担子肉眼可见的又重了许多,阮卿叹了口气,道:“先去看看吧,回来心情不好我陪你喝点酒。”
张氏笑了笑,也没心情和她开玩笑。两个人去看了一眼孙姨娘,孩子没什么问题,只是她昨晚贪鲜多喝了点海鲜汤,需要静养。
张氏没有久留。
她们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阮卿让人回去跟石榴说了一声,就拉着张氏去湖边玩。
荣国府养的几个船夫,其中一个是个聋哑人,本来这是不能当下人的,但当年贾母心善留了下来,虽然他现在年纪不小了,但她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私人空间,两个人又不能亲自划船,反正不是要划船竞赛,阮卿提着酒就拉着她坐到了小船上。
阮卿把酒盅挨个摆好,将酒坛放在中心,问道:“喝点?”
张氏原本在神游,见状回过神来,苦笑道:“还没到借酒浇愁的地步。”
她抿了一口酒,叹息说:“琏儿现在也大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阮卿沉默不语,其实孩子恶毒下流才更可怕,以后贾珠要是像贾珍那样,她就提前一包药把人毒死了,免得糟心。
不过贾琏本性不坏,倒不至于。
张氏也没指望她回答,抬着头痴痴看着天边的晚霞,良久才问道:“妹妹,你……安春出生的时候,你可有难过?”
阮卿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没啊,我挺开心的,我又不重男轻女。”
张氏一愣,啼笑皆非道:“谁说你重男轻女了!看你宝贝元儿和安儿那样子,谁敢说你重男轻女,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抿了抿唇,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知道阮卿不喜欢贾政,连不常往来的贾冬都看得出来,更何况别人。可能整个府上除了贾政,谁都能看出来。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毕竟贾政从未让阮卿难堪过,若贾赦能有贾政半分,她也不会这么失望。
前几年贾琏身边有个丫头长到十四岁长开了,本就清秀标致的脸更加出众起来,贾赦那不要脸的东西就能舍了脸面问贾琏要。
贾琏是读书人,从小被先生教导礼义廉耻,知道这不合规矩,哪里肯给,就愣是被贾赦打了一顿,虽然那丫头后来因为被吴茗送走了所以没成,但父子俩关系现在都还很紧张。
张氏对丈夫的感情,早在这日复一日突破底线的做法中,消磨殆尽了。
她弯下身撩了撩湖水,轻声道:“我以为我不会难过了,可还是有点……”
她叹息一声,觉得无奈。
阮卿看了看她,问道:“你未嫁时,喜欢什么样的公子?有想过你未来丈夫是什么样吗?”
张氏端酒杯的手一抖,眼皮垂下来,看不清喜怒。横竖这里没别人,她也不避讳,就道:“有的吧,我曾想过,我大概会喜欢我大哥那样的人,端正守礼,不苟言笑,这是我想象中一家之主的样子。”
阮卿摇摇头,道:“这是你希望的上司类型,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笑了笑,在张氏迷茫的眼神里轻声道:“我认为的喜欢,是姑娘可以自己走出去,打拼自己的事业,见到很多不同的人。可能会遇到温柔端方的君子,可能会见到阳光开朗的少年,也可能结识腼腆害羞的男孩子。他们可以在相处中明白并体谅对方的不易,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然后组建一个家庭,不管未来如何,此刻都是幸福的,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强行绑定的缘分。”
张氏恍恍惚惚,茫然道:“妹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