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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大夫接受了一番问话, 跪拜离去。
伏廷紧跟着走出来, 在廊下漫无目的地走动了两步。
直到此时问过了大夫,确信栖迟的确安然无恙, 他才算彻底放心。
他伸手摸怀,又想摸酒, 可过了寒冬腊月需要驱寒的时候,也不用再时刻提神, 怀里幷没有再装着酒袋了。
日暮时分,斜阳将尽,在廊前拖出他一道斜影,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些好笑。
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三哥?」罗小义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
伏廷看他一眼,站直了, 脸色也摆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罗小义直笑:「我已经听说了。」他指指大夫离去的方向, 眉飞色舞的。
他先去了趟军中, 再过来时正好瞧见大夫从偏厅里离开,原先以为是他三哥的伤出事了,去问了一下,不想竟问出了个喜讯来。
「三哥,说实话, 你可高兴坏了吧?」
伏廷说:「我是你不成?」
罗小义啧一声:「是了, 三哥素来稳重, 自然是在心里高兴了。」
伏廷知道他是在揶揄, 今日却也任他去。
「可要庆祝一下?」罗小义忽然问。
伏廷看他一眼:「哪来的花头。」
罗小义一下子又认真起来了:「这算什么花头,你打父母亡故后就一直一个人到如今,如今嫂嫂就要为你添丁进口了,怎能不庆祝?」
伏廷听他提及父母,抿住了嘴。
罗小义一下反应过来,讪笑:「我不该提这茬的,没别的意思,反正就是替三哥高兴呗。」
他跟着伏廷多年,比起其他人更深知他的过往。
伏廷父母早亡,但这段过去,他几乎从来不提。
左右跟随他的人要么是军队下属,要么是下级官员,也只有他这个当兄弟的清楚。今日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实在是有些不应当。
「三哥,要不喝一盅吧。」他岔开话。
伏廷站了一瞬,说:「也好,喝点儿吧。」
罗小义见他发话,才又轻鬆起来,拍一下腿:「好啊!」
说着又止不住嘿嘿的笑起来。
他这个人生了双圆眼,一笑就特别明显。
伏廷抬脚踹他一下:「别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有孩子了呢。
※
栖迟在主屋里坐着。
身边早已被围住。
新露和秋霜在她面前恭敬下拜,规规矩矩地见了礼,起身后俱是一脸的笑:「恭喜家主。」
李砚在她面前站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腹:「太好了姑姑,我这是要有弟弟了,不,也许是个妹妹,反正都好。」
新露和秋霜听了他这又乱又急的话语,皆掩口而笑。
李砚连日来因着实在担心栖迟安危,为了第一时间等到斥候的消息,坚持要住在军中,连带新露和秋霜也一幷只能在那里伺候着。
今日收到消息后他们匆匆赶回来,正好见到栖迟随同伏廷一同从书房里出来。
当时那情形,用李砚的话来说便是,他姑父的脸色倒是没瞧出什么,可一隻手紧紧扶在她姑姑腰后,姑姑却又面颊微红,瞧着没有半点事,却又好似很有事。
当时还不知道缘由,随后他姑父让他们来屋里团聚,适逢一个婢女送来大夫交代的安胎汤药,才叫他们知道了这消息。
顿时翻天覆地一般,新露和秋霜都快要喜极而泣了。
原先他们只顾着担心栖迟安危,哪里会想到人不仅没事,还多出了一个呀!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于是新露和秋霜立即行了大礼,跪拜道喜。
李砚也是惊喜地有些语无伦次了。
栖迟看着他们这模样,有些好笑:「被你们弄得如此郑重,我倒是没想到。」
新露道:「自然要郑重了,家主此后有了大都护的骨肉,一定会更得大都护疼爱,料想以往那些波折都不会再有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栖迟听了心思轻动。
她原也意外,但现在已平静许多,这个孩子来了,突然,却又顺理成章,一瞬间就让她明白她已与他有了更深的联结。
的确是好事,她与他之间从此后不只是彼此了。
她莫名的想要笑,又看了看他们,还是收敛了:「行了,莫要再说这个了,倒叫我生出负担来。」
新露一听那还得了,看了看秋霜,又扯一下李砚衣袖,笑着道:「那家主还是好生歇着吧,我们这便退去了。」
李砚原本还想问她此番出去可有遇到什么惊险没有,此时都不敢再提。
临走前,他还有些感慨:「姑姑可千万要好好休养,这不管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可也是我们光王府的宝。」
刚才他就在想,若是他父王还在世,不
', ' ')('知该有多高兴。
栖迟看着他:「你才是光王府的宝。」
李砚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叮嘱了两句,才随着新露秋霜一同离去。
待他们都走了,栖迟随手拿了本账册翻了翻,又放下。
忽而想到,若是光王府一如往昔,北地也重振了雄风,这孩子身兼光王府和安北都护府两重荣光,不知该是何等的荣贵。
可惜如今北地还未完全復苏,光王府也一蹶不振。
她转回神,心说:总会好起来的……
坐到此时,不觉有些乏了。
知晓原因后,感受似也明显多了,她去榻上躺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小歇片刻,不想竟睡着了。
……
天已黑了。
后院外,罗小义打着飘的走了。
考虑到伏廷身上有伤,只想随便喝点儿的,他也抢着替他三哥喝,这才喝多了,告辞的时候舌头都发硬了,直感慨几句他三哥是太高兴了,就赶紧溜了。
伏廷走到主屋门口时,嗅了下身上的酒气,朝垂着的门帘看了一眼,想起栖迟现在闻到点味道就不舒服,转头叫了几个仆从吩咐了几句。
低头进门,就见栖迟在榻上安安静静睡着。
他走过去,垂眼看了看,她侧卧,身姿纤软,大约是有了身子不舒服,睡着了还细细地蹙着眉。
几个仆从端着水进来。
他手挥一下,示意送去屏风后,拿了绒毯给她盖上,转头出去。
恰好看见新露在,他问了句:「她可有好生用饭?」
新露忙敛衽屈膝回:「家主都有用饭,只是还有些不舒服,吃的不多。」
他点点头:「记着好生照顾。」
新露何尝听他吩咐过这些小事,心中替家主一喜,抬头已见他大步回到房中去了。
……
栖迟醒来时,身上盖着绒毯,坐起身,理了理衣裳,看见屋中亮着灯火,屏风后有轻微响动,一道人影立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出是伏廷。
他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刚刚清洗过,换上了宽鬆的衣袍,看到她醒了,走了过来,衣襟微敞,露着一片胸口。
栖迟两手搭膝,眼波扫来,眼角微微挑起,有种别样的风情。
他看了一眼,又多看了一眼,衣袍一掖,在她身旁坐下。
栖迟瞬间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伏廷嗯一声,低头问:「闻着难受?」
就是怕她闻到味道难受,才特地清洗了一下,他此时有箭伤还不能碰水,否则便直接洗澡了。
栖迟摇一下头,没觉得多难受,只是觉得味道有些浓,看了眼他的脸,他脸色如常,唯有两眼似是多出了些迷蒙,沉黑如墨地落在她脸上,竟有了些深远的意味。
她问:「好好的喝酒做什么。」
伏廷说:「小义说想庆贺一下。」
原本也没那个心思,只是听罗小义提及早亡的父母,忽就意识到,这世上就快要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出来了。
且是唯一有血脉联繫的人了。
于是才点了头。
栖迟自然明白是要庆贺什么,没想到他们如此在意,竟叫她有些受宠若惊了,低低说:「原来你们如此高兴。」
伏廷眼扫过去,她半身斜倚在榻上,微微倾向他这边,他能清楚地看见她一根一根的长睫。美人娇柔之态,连言语都软绵绵的。
他手一伸就将她揽到了胸前,低头看着她:「难道你不高兴?」
栖迟正当身软的时候,被这一揽就紧紧贴上他胸口,抬头时脸都摩挲过了他的衣襟,下颌扫过他的胸膛,那触感好似粘在了她脸上,她一时有些心不在焉,微微挑起眉头:「什么?」
伏廷被她这神态一惑,言辞低沉:「为我生孩子,你难道不高兴?」
栖迟眼睛动了动,只因那句『为我生孩子』太过直白露骨,伸出隻手抵在他胸前,轻轻说:「你这是在冤枉我,我可没这么说。」
他是她夫君,她为他生孩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也只可能与他生,何来这一问。
伏廷脸上一闪而过地笑了一笑,手没鬆开她。
此时的她分外乖巧,浑身软得不像话。他收着手臂,心想就像个收敛了翅膀的家雀,可见怀孕对女子而言真是不小的改变。
他捏一下她下巴:「你也只能与我生孩子。」
栖迟心猛地一跳,仿佛方才所想被他猜到了一般,眼睛掀起,又垂下,好几次,才落在他脸上,低语:「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神情都与往常有些不同,好似多了些情绪似的。
伏廷脸更低了些,想亲她,但又怕口中的酒气叫她不舒服,忍住了,脸挨在她颈边,把她抵着胸膛的那隻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伸入衣襟。
那隻手慢慢往下。
栖迟的手穿入他的衣袍里,入手皆是紧实的触碰,他的脸低着,目光凝视
', ' ')('着她。
她眼神闪躲,回避不开。
忽的,她的手碰到那一处,脸一下烧红了,埋在他胸前。
伏廷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你看我是不是喝多了?」
声不觉低哑了许多。
她咬住了唇,不语。
伏廷舌抵住牙根,抓着她的手,侧过脸来看她的表情。
栖迟没有抬头,眼中是他腰下的衣摆,衣纹在她眼前一下一下的动。
她唇咬得更紧。
许久,伏廷的手还按在她手上。
她鬆了唇,低语一句:「是真喝多了。」
伏廷在她颈边低笑一声,呼出一阵酒气。
他不是个克制不住的人,只是面对她需要费些事。
外面忽然传出一个仆从的禀报声,说是有突发要务,有下官来请。
他说了句:「知道了。」语调又恢復四平八稳的模样了。
栖迟本还靠在他怀里,一听有别人的声音,立时抽出了手。
再掀眼时,才发现伏廷已去屏风里一趟,走出来时已经又清洗过,换了衣裳,眼睛还在看她。
他眼神已然清明,沉渊一般盯着她,收拢了被弄散的衣襟,收束起早已鬆开的腰带,随手拿了块布巾过来,给她擦了手。
「等我回来。」
栖迟倚在榻上,直到看着他出了门,看了看被他擦过的手,又羞又恼,暗自腹诽:这男人真是越发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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