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棠知道他肯定又把她当那位早逝的北冥家的妹妹了。
雨渐渐小了,藤千行牵着白婉棠上岸去,两把红伞丢在路边。
两人像出去胡乱玩了一通的熊孩子,湿漉漉地用手遮着头,跑回客栈。
独孤极在河道边的茶楼上看着。
从他们写许愿笺,到一起跳下河开怀大笑,再到并肩跑走,他一眼不错地看了个真切。
直到白婉棠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的目光落在河面那些笺上。
崔羽灵被他打发去城主府送东西,他独自一人下茶楼,走到河边。
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潮湿不堪。
他调动灵力,让白婉棠和藤千行的那些笺全部飘到自己面前,一张一张捡起来看。
“要是从没遇到过独孤极就好了。”
“独孤极变王八!”
“独孤极是条狗!”
……
这是她写的笺。
藤千行写的笺是:
“希望仙仙自由快乐。”
“我会保护仙仙一辈子。”
……
他看着这些笺,觉得可笑。
凉风吹来,他轻轻咳嗽,几滴血沫溅到写着“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独孤极”的笺上。
他陡然收了笑,将这些笺全部烧成灰烬。
痴心妄想。
她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她逃不掉。除了他,也没有任何人能留在她身边一辈子。
他看向对面紧挨在一起的两把红伞。将伞和笺一同烧成灰烬,抛进河里。
转头,他又看向那姻缘树。
他想看清那树顶上的笺到底写了什么。
那笺被风吹得倒扣,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踏着潮湿的街道向客栈走,路上看到有间药铺还没关门。突然就想到她在阴阳关时,背着他在深夜挨家挨户地敲药铺的门,求人救他。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药铺,问药铺的伙计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伙计莫名其妙答:“我是无相城本地人,你有什么事吗?”
独孤极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问,转身离开。
他突然觉得荒谬。
她许愿下辈子都不要遇到他,而他竟有一瞬间想问,人间是否真的有规矩,许愿笺要两个人才能写。
大约是他神魂受损得太厉害,糊涂了。
她否认得那样斩钉截铁,方才扔许愿笺也要跳到湖里才能扔得到那幻影,那树顶上写了白鹤的许愿笺大抵只是巧合。
他根本无需在意她是怎么想的。
等他抓到她,把她打成废人就行了。
*
回到客栈,白婉棠又迎来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柏怀告诉她,他确定北冥玄和北冥青有问题。
他找北冥湘谈过,北冥湘虽不愿多言,但也能看得出是有所隐瞒的。崔虚欲言又止,亦是可疑。
这夫妻俩铁了心要护女儿,白婉棠便和柏怀商议,北冥珞的寿宴上,要让独孤极暴露。
不过白婉棠当真是厄运加身,倒霉得很。
淋了一场雨,藤千行没事,但她得了风寒。
按理说修士很少会有这么轻易就得风寒的,是以城中治风寒的药几乎没有。
藤千行第二日来接她赴宴时很是愧疚,为她筹齐了治风寒的药,和柏怀一起帮她熬完药,看着她喝下去,二人才带她去城主府赴宴。
无相城中四季如春,白婉棠因得风寒,裹得厚实了些。一身朱红棠花小袄裙,配一条榴花红白绒小披风。
虽热了些,但他们都不懂风寒,觉得捂出汗来大概能好得快点。
随藤千行到达城主府,藤千行带白婉棠与柏怀去见北冥珞。
北冥珞看上去三十出头,眼白有些浊气,瞧着身子不大好,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她正招待宾客,听得儿子一声唤,抬眼瞧来,看见白婉棠时竟是怔了一下。
随后笑盈盈地走过来,热切地握住她的手笑道:“这便是你说的仙仙姑娘吧?”
藤千行点头,北冥珞便像拉着自己女儿一样,和白婉棠聊起她从前的经历,家长里短的,有宾客来了,还带她一起见客。
白婉棠第一次被陌生人这么热情地对待,很不适应。
有人不识得白婉棠,见北冥珞待她这样热切,调笑道:“这是你儿媳妇吧?”
北冥珞嗔怪道:“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话不算否认,宾客都露出会心的笑。
白婉棠很是尴尬,就见独孤极和崔羽灵随藤穹一起过来,二人手上还拿了些小玩意儿。
独孤极待她像陌生人一样,没有正眼看她。
北冥珞看到那些小玩意儿很是欢喜,像少女般雀跃,看得出被藤穹保护得很好。
藤穹见她开心,眉宇间的深沉都柔和起来。
白婉棠不由得想,藤穹对北冥珞是情真意切,对秋芷是利用,那长夏呢?
她身上还有一封猫妖大夫的信得交给城主,她得找机会和私下见城主一面才行。
她想得有点走神,北冥珞唤了她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北冥珞拿着那些小玩意儿问她喜不喜欢,她敷衍了几句。
见她兴致不高,北冥珞又褪下手上红玉镯,往她手上戴,道:“这是我与你伯父结为道侣时,北冥家的老祖宗给我的。我年纪大了,戴这个不如你们年轻人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