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关内,突遭横祸算是常事。
白婉棠和长夏交际不多,只是垂眸看看腰间的半块蝴蝶玉佩,她总感到些许唏嘘,轻叹一声:“希望她平安无事。”
她在这堆满衣裳的房里找起自己的,找了好半天,中间累得喝了杯水,最终在被所有东西压着的大箱子里,发现一口精致的描金红箱子,上面贴着她的名。
老修士哎哟一声,说还以为这箱子里都是杂物,就给放在最下边了。
白婉棠打开箱子,里面是整齐的两套大红法衣,用料与做工都远超她所付的工钱。
白婉棠心知这是长夏额外赠她的礼,心里感激。只是这两套衣裳,乍一看不像是过年穿的,倒像是喜服。
衣裳底下,还有一封信。
白婉棠打开看了眼。
长夏在信上说:“我从人间来,瞧你的习惯,大抵和我一样。我多少还是带了些私心,将我原准备做喜服的瑶池鸳鸯翎羽缝在衣上,望你俩永结同心,只羡鸳鸯不羡仙。”
长夏将对自己的寄托,放在了她身上。
白婉棠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既唏嘘长夏的过往,也更想带着长夏的寄托好好地和独孤极在一起。
她收上衣裳离开。
因找衣裳耽误了时间,她准备去找独孤极的时间,恰是苍明草快要长出来的时候。
她便先不去接独孤极,而是赶出城,径直往瘴气崖飞去。
路上她感到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但年关将至,外出打猎的妖魔很多,她并不能确定,便提高警惕,脚步不停。
苍明草结果时,她恰好赶到,气喘吁吁地将果子收起,她转身要赶回内城,一回头却迎上一道妖风。
白婉棠连忙躲闪,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她坠落阴阳关第一天、向她伸出牛蹄的牛妖。
牛妖怨恨地大喝:“白仙仙,你杀我妻女,我今日就要你偿命!”便朝她攻来。
“我来了阴阳关这么久,从未杀过一只妖。你妻女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从哪儿听说我杀妻女?”
白婉棠想操纵业火袭向牛妖,然而识海中的神莲被一股寒意侵袭凝固,释放不出任何热意来。
她惊愕得连连后退,立刻就想到在老修士那儿喝的水。
那水里肯定掺了伏火珠的灵液!
“是城主说我杀了你妻女,让你来杀我的?”
城主为了杀她竟做到如此地步?
牛妖道:“城主没叫我杀你,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他憎恨道:“我妻女便是你常买炸鸡的那家饭馆的老板娘!我本和她露水姻缘,没想到她竟怀了我的孩子,还把她生了下来。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和我的女儿都已经成了尸体,我再也没机会补偿她。我听她邻居说那天晚上,她最后见的人就是你。”
“城主可怜我丧女,又憎你是玄鸿宗弟子,给了我一滴伏火珠灵液。白仙仙,受死吧!”
他像发疯的牛般朝白婉棠攻来。
他认定她是凶手,白婉棠辩解也无用。
阴阳关的妖魔横死暴毙是常事,不会有人去调查真相。而他们的亲人为死者报仇,也多是图个自己痛快。
只认定自己猜中的凶手,哪怕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他们也只会“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瘴气崖本就对白婉棠有害,而她的修为又不如这牛妖。她被打得节节败退,好几次险些坠崖。
几番过招,她被逼到崖边,眼看要坠崖,她心一横,决定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提剑迎上攻击,直刺牛妖命门。
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到独孤极。
他还坐在茶楼的窗边等她吧。
若是日落月升,还等不来她,他会不会以为她丢下了他,气冲冲地找她,却发现到处找不到她?
要是能最后和他道个别就好了。
她想着,将无法道别的怒意发泄到牛妖身上:“不讲道理的妖魔,难怪在修真界人人厌恶!”
她也开始讨厌妖魔了!
她做好了死的准备,刺穿牛妖的命门。
但是牛妖的奋力一击,却被一道鹤影挡下。
她眼前一花,好似看到一只纤瘦的鹤从她眼前掠过,从她身侧经过,落入她身后的瘴气崖。
她脸上溅上几许冰凉的液体。
这一刹那,整个世界好像定格了,安静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牛妖在她剑下消散,她才慢慢地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一幕。
那只鹤的白衣上有艳丽的血花,如瀑墨发在飞掠中若云雾散开。他咳出一大口血,溅到了她脸上。
她呆呆地抬手一抹脸,满手都是血。
那不是鹤。
白婉棠几乎要哭出来,踉踉跄跄地趴到崖边对着下边大喊:“白鹤!”
她的声音若滴水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
瘴气崖底,瘴气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妖魔平时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修士更是对此地避而远之。
白婉棠在崖底找了两天,看遍了腐血遍地。白骨如山,弄得一身狼狈,最终总算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独孤极。
他满身污秽血腥,下肢扭曲地碎折,不能动弹,冷得眼睫上都结了霜,浑身颤抖。
听到动静,他没有惊慌,转面面向她,问道:“你没事吧?”
他语气很淡然,仿佛他的伤无足轻重,他关心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