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的语气太过和善,甚至千年难得给出了个问句。谢宜珩惊恐万分地凝视着通话界面,直到手机屏幕渐渐地暗下去,依旧认为爱德华被威拉德逼疯了,都开始和人商量了。她看了看表,已经不早了,干脆打车去了加州理工。
出租车司机是个和善的白人老太太,没见过圣诞节还要回学校的奇怪乘客。车里放着圣诞节的福音颂歌,长长的雨刮器机械地划去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雪花,老太太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啧啧称奇:“我在洛杉矶住了五十年了,都没下过几次雪,特别是这次的雪还这么大。现在学校还上课吗?”
谢宜珩看着车窗外一片的银装素裹,行人都用厚厚的围巾帽子把自己裹起来,摇摇头,说:“肯定不上了。”
“你是大学里的教授吗?”老太太频频侧过头来看她,似乎觉得这位乘客不该在热闹的节日里保持着这样的沉默:“这么年轻啊,真不错。”
“不是,只是去大学里处理一点事情。”老太太一下子给她安上了这么浮夸的头衔,谢宜珩受之有愧,急忙解释。道路上的积雪被扫到两边,像是为葱葱郁郁的骆驼蓬筑成的雪白堡垒。她看着这种奇异的反差,顿了顿,很轻声地说:“希望以后是吧。”
出租车上循环播放着《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老太太一直轻声跟着哼唱,也许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下车的时候老太太塞给了她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笑眯眯地对她挥手:“圣诞快乐,再见了。”
她看着那把玻璃纸的糖果,想起刚刚车上的那句“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把糖果都收到口袋里。
校园里空荡荡的,红砖墙应着白雪,像是笔触细腻的油画。她一边走一边看,直到走进那幢熟悉的建筑楼,面前那块金属光泽的名牌和记忆里某个场景渐渐交叠,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次站在这里还是八月份的时候。
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谢宜珩不死心,又敲了敲。
这一次门开了,但是里面的人不是坏脾气的爱德华,而是威拉德。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些被雪地反射的柔和光线洒了进来,不算太亮堂,威拉德站在爱德华的书架前,像个没影子的幽灵。
谢宜珩环视一圈,发现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皱眉,问他:“您知道爱德华在哪吗?”
他的嗓音听上去像是被火烧过的枯木,又像是有谁用很钝的锯子在割桌角,又沙又哑,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质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年在引力波这件事上?”
他半张面孔隐没在黑暗里,脸颊苍白,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过来。谢宜珩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