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心中讶然不已,生生被这一声姑娘唤的眼眶莫名一涩,鼻端微酸,千言万语,却尽在一声:“蓼兰……”
我见故人不胜欣喜,料故人见我应如是。
早春熹光初现,喜鹊在窗外叽叽喳喳的叫着,蓼兰迎着还带些寒气的晨光朝她走来,语气里有些嗔怪:“掉水后感染的风寒还没好全,姑娘怎么就起来啦?”
“躺的太久了。”秦落很少见到她这样开心,不由哑着嗓子,问道:“今天怎么这般开心?”
蓼兰笑道:“姑娘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这不,外头的喜鹊,都来向姑娘贺喜了呢。”
秦落记得之前落水,是广陵王来向她退亲的。
何喜之有?
她临失去意识前,记得有人救了她。
秦落脑中混乱,诚不知今夕何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岁,亦或所有一切,不过是自己浮生大梦一场。
只听蓼兰向她琅琅而笑:“姑娘,有天大的喜事,咱们府里怕是要出两位王妃了呢,听说建安王殿下大败南渝,凯旋归来,特向陛下要了恩典,广陵王前脚刚走,建安王殿下便来府里向少傅大人提亲,准备迎娶姑娘当建安王妃呢。”
☆、番外1 升平乐
升平元年仲夏。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建业城时,沉寂许久的建业城总算是有了些热闹的烟火气息。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千秋为国身殒漠北的悲讯。
千秋的梓木棺运回建业那天,百姓们纷纷站满了御道两旁,不管是青壮还是妇孺,个个神色悲戚,以泪拭面。
梓棺从关雎宫迁往清和殿的那天,将自己关在关雎宫整整三日的大家去了一趟城楼上,望着千秋出征那天离开的方向,出上了许久的神。
他远远站着,心中滋味难言,亦不敢上前去劝。
不知站了多久,大家便前往宣室殿处理政务。
他一个走神不察间,只见大家撑着公案如山的御桌,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噗——”
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唤道:“大家……”
大家抬手,道:“无妨。”说着,便硬撑着站起来,朝御座走去。
他不敢再懈怠走神分毫,寸步不离的站在旁边,打足了精神盯着大家批阅公文。
大家强撑着批完了公文,想要从御座上起身时,忽然一个眩晕,从御座上摔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大家……”
当夜,太医令便来看过,说是大家思念大行皇后成疾,导致急火攻心,故而晕厥不醒。
他忙道:“大家吐血可也是因为思疾所致?”
太医令愣了一下,道:“许是思念之情难以言表,咱们陛下是个长情的人。”
太医令临告辞时,他嘱咐道:“大家吐血之事还请务必保密,若旁人问起,就说是政务繁忙所致。”
可他心里再明白不过,但凡有心之人有意打听,却也瞒不得多久。
大家病了半月,待得大病初愈,那天早上为大家梳理御发准备去上朝时,他俨然发现御发中夹杂了几根白丝。
他不由红了眼眶,心中滋味杂陈,满打满算,大家今年亦不过二十出头,便有了华发。
抬头看着铜镜中大家那古井无波的御容,大病一场,竟瘦的有些脱了相。
他不敢再看,连忙低了下头。
第二年冬天来的甚快,他照例跟随大家往前城楼上遥思千秋。
待到明年开春,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升平二年了。
升平二年刚一开春,在清和殿停放一年之久的千秋梓棺迁往昭陵地宫。
其实千秋梓棺之中只有千秋以前的旧衣,并无千秋的遗体。
早在升平元年,那些幸存的黑羽军将千秋的梓棺运回建业时,带回的便只是千秋随身的一支梅花簪,那曾是大家送给千秋的。
大家一直不敢相信千秋身死大漠,尸骨无存。
升平元年的暮夏,那时秋老虎正热的厉害,他曾跟随大家乔装前往漠北寻找千秋,却什么也没找到。
只是漠北白骨皑皑何其多,哪一具才是千秋呢?
他知道大家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久了,也许就承认了,淡忘了。
许是经不住满朝文武大臣们的非议,大家这才不情不愿的召礼部商议千秋的谥号。
一个月后,元后秦氏女被追谥为明懿皇后。
北秦历代皇后上徽号或者追谥时都会以“明”字开头,明字有“明达识大体”之意。
后述所缀皆以其生平为准,比如大家的生母柏贤妃便被追谥为明敬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