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轻轻擦掉树脂表面的木头渣,接话道,“这东西虽然贵,但是太轻,比较难收集,卖不出很多钱,只能卖点钱给你买营养品,你需要补补,不然后面更遭罪。”
冯巧兰快速道:“我不用吃营养品,我都常常吃鸡蛋,够营养了,她们都没鸡蛋吃。”
村里的人都这样,哪有人那么金贵?
要不是她家只有她一个孩子,什么都紧着她,吃鸡蛋都不会这么频繁。
“你跟人家比做什么?个人体质不一样,你现在越来越瘦,身子越来越虚,嘴还逞强。”季淮停下动作看向她,微微昂头,下巴往桌面那头指,“去看点书,然后睡觉。”
冯巧兰扶着肚子,只能去坐好。
她刚坐下来,季淮就起身走过来了,长手一伸,拿着她的书本正在翻页,时不时用手指点点,“看这几页,重点看这里,这样看,还有……”
他就像一个老师一般,自带强大气场,冯巧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夜渐渐深了,看书看得越来越困的“学生”催着老师上床睡觉,还从柜子里拿出药,细心在给“老师”手上的手擦药。
“头还疼不疼?”季淮伸着手,开口问她。
“早上的时候有一点,不过下午睡得时间长,就没了。”她老实回。
“这?还是这?”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太阳穴附近。
“这里。”冯巧兰拉着他的手,往上放了一点。
季淮:“睡眠不足也会头疼。”
她已经帮他擦好药,把药的盖子合上,用力拧紧,还检查几眼,爬到床尾放在柜子里,背着他闷闷说,“我好几天没睡好了,半夜醒来就睡不着,整天想着你走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有时候睁眼到天亮,孩子可能也难受,就在我肚子里闹。”
季淮剑眉拧着,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伸手拍了拍床的里头,语气略带歉意,“我不走了,现在不用想这些事,躺下睡吧。”
冯巧兰点了点头,睡了下来。
他下床把煤油灯熄灭,上床钻到被子里。
屋内漆黑,她也被壮了胆,轻声问道,“万一我明年考不上大学,那怎么办?”
季淮没有过多思考回,“想上就继续考,不想上就不考,不过只想要想上大学,就一定考得上吧。”
“我又没你那么聪明会读书,哪里是想考就能考得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家都去上大学了。”冯巧兰瘪嘴发言。
他想了半天,也只宽慰,“你就多努努力。也没别的办法。”
纵观他大半生的教学生涯来看,会读书的确是有天赋因素,努力甚至都是一种天赋,笨鸟先飞嘛。
“你就不能鼓励一下我吗?”冯巧兰被他气死了,手摸向肚子,“孩子都开始踢我了!”
“……”季淮伸手摸上她的肚子,里面的孩子的确不安分,还踢了踢他的手,力道不小,冯巧兰疼得直抽气。
他手穿过她的脖子,慢慢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语调低缓,在寂静的夜里还泛着一丝温柔,“说了会教你,不就是鼓励支持吗?不会我就慢慢教,只要你跟着学就行。孩子踢你可能是你还不睡,所以抗议了。”
自从他接到录取通知书,两人关系一下到了冰点,晚上都一人睡一边,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在久违,他变得和之前一样好说话,冯巧兰在他怀里仰头,“我睡不着。”
“闭眼。”季淮抬手覆上她的眼,强迫她合眼。
“我头疼。”她闭着眼又说。
他覆着她的手微微抬起,食指和中指按压着她两边的太阳穴。
好一会,冯巧兰突然出口,叫了他的名字,“季淮。”
“嗯?”他应着,语调微扬,声线醇醇有些好听。
“如果没有孩子,我一定会支持你去上大学,可是我现在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候会心跳加速,喘不上气,好几次头昏眼花。从小身体就不好,月份越大,就越来越吃力,我怕你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再也见不到你。”冯巧兰也坦然承认,“我知道我自己自私,我纵容爸妈给你施压,因为我也不想让你走,我知道你不能走,可是当你说你不走,我其实也很愧疚。”
她内心也很煎熬,总觉得对不起他,硬生生拉住他。
季淮安抚她,“没必要愧疚,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要是留给你独自承担,自私没担当的人就是我。”
冯巧兰心思单纯善良,他退了步,她反而自责了。
“就算我明年考不上大学,我也让你去上。”她说得认真。
“考不上就继续考,我要是去了,你不也得跟着去?”他含笑化解沉重的气氛,语气轻松又说,“你不是怕自己搞不定吗?孩子也还小,我肯定不能把你和孩子丢在这,大不了又再陪你考一年。”
听他这么说,冯巧兰都没出息红了眼眶,“我会好好考,我肯定好好看书。”
季淮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哽咽,低头亲了亲她脸颊,环着她的手收了收,放柔声音,“考试很简单,慢慢来,肯定能考上。再不睡,又该身体不适了。”
“嗯。”她用力点头,没让季淮再给她揉太阳穴,他的手往下移了移,放在她肚子上,她的手也放上去,握住他的手,眉心舒展,闭上眼睡觉。
没了心结,她闭眼没多久,呼吸就均匀了。
次日。
冯母醒来做早饭的时候,季淮也醒了,洗漱好后,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堆旁,将一块灰砖拿到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石头,把昨天在山里割的藤条拿出来,放在灰砖上,不断用石头敲打着。
反反复复,敲成一团后,继续还在敲,藤条碎成渣渣,汁液也溢出来,越来越多,沾染在灰砖上,原本是白色的汁液渐渐成黑乎乎。
冯大峰醒了,冯母也将饭煮好,从厨房把早饭端出来,笑着对他说道,“小淮,吃早饭了。”
“来了。”季淮停住动作,扯过围墙后的一片野草,将那团碎渣渣收起来,还用手摸了摸灰砖上的汁液,放在指腹上左右捏了捏。
汁液有了点黏性,但是黏性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