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冬日,可商陆驼色的长款大衣内也仅仅是薄薄一层领口大开的黑衬衫,他手臂随意地撑在病房的墙上,倜傥外露:“久别重逢。一次警局见,一次医院见,下次准备哪里见?”
他摇摇头语无禁忌:“该不会直接太平间?”
“我无意接班,商家总还要留一个新一代能给爷爷和我父亲指望,让他们以后统统能入土为安。小宴,你得好好活着。”
席宴清眉目深敛,忍着听到商陆随意加给他的那个称呼带来的不适,唯有眼神深邃:“不要随便给我按名字。我不会是他们的选择。如果大哥还活着——”
商陆并不认同,即刻截断他的话:“阿浔更志不在此。商家祖辈打下的那片江山,你父亲,从小叔叔他开始,就对此不屑一顾,专心做他白手起家打造的千商酒店。爷爷和我父亲也想让他在外面摔几个跟头,让他甘心回去,可没想到他和商家反而越走越远。”
“你死过这一回,有些事情该试着放下,不要过于执着。”
当年千商倒闭和商寅坠楼的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商政和爷爷商誉远在海外并未及时有所作为也是事实。
甚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千商和商誉所创的ssi之间存在联系,否则不会在ce9602航班坠机后对千商落井下石的那般彻底。
这是一个膈应人的事实。
商陆自知让席宴清当做全无发生过有些艰难,可他接了商政的“圣旨”,还得劝。
他这话落,席宴清侧首看他:“打过腹稿还是纸稿?”
“这段台词挺长。”
商陆差点没能消化他的话:“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当我在演戏?”
他邪魅地勾唇:“我只让别人背台词,只导戏。给我男主我都不会演,更不用说男配了。你好好养着,想想我说的话,春节时商政他老人家会从加拿大回来,你需要做好随时会偶遇他的心理准备。”
席宴清闻言眸再度一抬:“骊山旁将要开盘的高档住宅区盛景是ssi在操手?”
商陆不意外这个内/幕消息席宴清会得知:“爷爷早年把ssi重心移向海外,现在要想在n市重整旗鼓,自然要从他们发家的地产开始,即便市场并不景气。”
如他所想。
席宴清视线越过商陆肩头,钉在他脸上:“春节时盛景开盘,大伯回国出席剪彩仪式,是吗?”
商陆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对。”
“帮我提前跟他打声招呼。我要借他一用,俗称利用。”他语调里甚至带些心满意足。
“什么意思?”商陆不明所以,话尾末梢还带着一丝傲慢。
席宴清坐了这一会儿有些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告诉世界我姓商,背后有棵大树,让那些异动的人自己掂量。”
商陆略觉好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屑于背靠这棵树。为你的truth找靠山,给你那些小记者提供保护伞?让别人知道这家新闻社惹不起?”
“不是”,席宴清闭上眼睛,即刻否认,一副请客出门的模样,“是你劳心劳力来劝我靠回去,我勉为其难,不是我找这棵树主动靠上去,不一样。”
“亏你没说我求你。”
席宴清又重新睁开眼睛,眸光澄澈:“差一点,考虑你承受不了,所以善解人意地换了个劝字给你听。”
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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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之汶回医院的时候,商陆已经彻底消失。
她捧了一小束茉莉来,和席宴清前往沃刻那几日,曾插在她办公室里的那束近乎相同。
为免影响席宴清还在恢复的身体,花选的是无香的类型。
她插好茉莉,坐在病床一旁的软榻上,翻看流沙前几日过来时留下来的速写本。
没多久,就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
霍之汶看过去,只见席宴清如墨的双眼欲语,射过来的视线笔直坚定。
“想说什么?”她阖上流沙的本子,直接问道。
“明天出院。”
霍之汶仔细看过去,见他始终只是坦然:“嗯,这是通知我?谁允许的?”
“我和医生商量过,可以”,她状似冷酷,席宴清慢慢用手臂撑在床上坐起身,举止规矩无比,“过几天万家团圆,你忍心我始终呆在这个地方?”
“忍心。”霍之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毫不留情,“我忍心见你再待半年”。
她在室内脱了毛呢外套,内里只有一件低领毛衣,胸前的曲线隐约外露。
席宴清直视过去,目光未加遮掩,霍之汶顺着他的视线微微垂首,从软榻上起身坐到他身畔的床侧:“躺好,管好你的眼睛。”
席宴清没有配合,只问:“扼杀我的天性,不觉得太残忍?”
正此时,原本搭在他身上,遮盖到腰上方的棉被突然滑了下来。
霍之汶不知道席宴清是否刻意为之,露出的他的上半身,内里的病号服竟然无一粒纽扣是扣实的,此前棉被搭在其上并不明显,此刻他的肌肤,都紧实嚣张地跃入她的眼底。
受此一击,他比此前瘦削很多,可这幅胸膛还是壁垒分明的模样。
她触目所及的线条,每一道都带着令人血脉喷张的弧度,彰显着男性无穷的力量。
唯一不同的是,多出的那几条疤痕……有些刺目。
狠扎她的眼。
霍之汶下意识地摸上去,掌心下的肌理带着不平整的褶皱,满是粗粝。
她突然心软又想满足席宴清的期望:“可以回。但什么时候回,回多久,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