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寂夜,与长安夜晚的凉薄寂寞,竟如出一辙。
瞳仁里,跳跃着星子的光芒。
她忽然便想起许多年前与卫子夫在平阳公主府上同习歌舞的场景,那时她们年轻貌美,那时她们还不知前路如何,而眼下,尚未走完的余生,已摆的清清明明。
她自然是比不过卫子夫。卫子夫有儿子,她没有。
在寂寞的汉宫,有了儿子,便是有了一切。
卫姐姐,莫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为自己,我……也是。
阮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三日之后,帝旌终于出现在王城。
那是他的长安,他终于回来了。
迎接皇帝的,自然也是皇帝的百姓。
御车行过辇道,倏然间,多长久的光阴便从眼前飘过了。他记得长安街头的一景一物,他曾经在上元灯节,以皇帝之尊,两次闲逛在长安城里。
拂过一砖一瓦,踩过每一寸附着尘泥的地。
牵起他手的,是他的娇娇。
他想,那对于皇帝而言,是太美不过的时光。这一生有一人,曾是他心上的肉,曾为帝王写过最平凡的故事。
娇娇很美,像馆陶姑姑,像皇阿祖窦太后,但眉眼间的韵致,唯她风流独一。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阿娇在他心里,那么重要。得知他也许此生可能都再见不到她的消息时,他心痛如绞。那痛是切肤至苦的,是真真切切的。失去,对帝王而言,绝不可忍受,而一旦可能“失去”,给帝王带来的悲伤,亦是成倍的。
因这普天之下的帝王,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曾“失去”。
后宫的反应极诡异,或者说是,应接不暇。
皇帝回程本就是个仓促的决定,虽之前每到一处驿站,皆让驿站快马回报,但皇帝这一路下死命紧赶,驿站快马也没比他们先到长安几步。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儿。
后宫极仓促迎驾,太后那边尚无动静,打头阵的是皇后领众宫妃。皇帝一见卫子夫,便有意问道:“皇后,朕听说,宫里出了事?”
卫子夫吞吞吐吐。一抬头,却对上阮婉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霎时心便凉了半截。知大事不妙!
因说:“陛下才回宫,不若……先休息休息,臣妾去通知太后,报个平安,一会儿再与陛下一同去拜谒太后,可好?”
她莺语婉转,仍是那样的温婉柔媚,皇帝却不曾仔细打量,挡开她道:“不必,朕自己去长乐宫便是。”
再一回身,却冷冷盯着卫子夫:“皇后,你们一样来接驾,朕心里很欢喜。——却怎么独不见桂宫那位?”看似不经意,实则分明在意的很:“应该来的,她应该来的!她……发脾气了?”
卫子夫一低头,吞吞吐吐道:“她……她……”
“抬起头说话,子夫,你是继皇后,与朕……也算是夫妻,不必这般伏低做小,朕不吃人。”皇帝因说:“有什么话,当直说!朕不过走了有一阵儿,有点想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