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在蓝天翱翔,苍狼高踞于山冈,勇士手握弯刀,我们是大汗的臂膀……”刀枪如林,旌旗似海,蒙古勇士们哼唱着北方草原上的牧歌,无数铁骑的马蹄,践踏在赣南贫瘠的土地上。
由战无不胜的塔出大帅亲自领兵,整整两个万人队的蒙古精兵为前锋,身后是御赐金刀九拔都的七万新附军、一万的探马赤军,不管是蒙古武士、中亚各地征集来的探马赤军,还是大汗豢养的汉奸走狗新附军,他们相信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事:要知道,旭烈兀汗征服中亚西亚的三百五十多个民族、攻破一百九十八座城池,擒杀黑衣大食阿巴斯王朝末代哈里发穆斯台尔妥姆,建立起庞大的伊儿汗国,创下足以彪炳史册的赫赫武功,他麾下的纯正蒙古武士,只有区区两万人!
看着儿郎们被鲜血、财富和女人,被欲望激得发红的眼珠,塔出笑了。
蒙古勇士不仅不畏惧战争,反而热切的盼望着战争。没有战争,他们只能在北方的草原上牧马放羊,每到严寒的冬季,就瑟缩在皮统子里,极北之地刮来的寒风能把人脸割开道道血口子,而冬季牧草的匮乏,让牧人不得不把好不容易生长繁盛的羊群杀掉大半,等来年开春再慢慢繁育,年复一年的重复这样的鬼日子,部落里还穷得喝风。
只有爆发了战争,随着大汗苏录定战旗所指,好汉们骑上心爱的战马、拿起雪亮的弯刀,带着姑娘的祝福踏上征程,一路向南、一路向南,把各地敢于反抗的汉人杀光,抢走他们的财富和女人,用血淋淋的战功从大汗手中换来牧场和牧奴,拥着汉地抢来的少女渡过余生,向部落的雏鹰们吹嘘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的武勇……这就是蒙古勇士的光荣。
和懦弱的南人不同,他们渴望鲜血,大汗的羊毛大纛指向哪里,蒙古勇士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嗷嗷叫着扑上去,将敌人咬死、撕碎、吞下肚,连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塔出双腿一夹,紫云骢忽律律长嘶着跑起来,风驰电掣的跑过大队人马。
“吁——”一提马缰,战马前腿腾空人立而起,塔出弯刀出鞘直指东南方:“儿郎们加快脚步,打下汀州,今晚在姑娘们的床上过夜!”
大汉三年四月,元蒙汉都元帅张弘范,以江西宣慰使行省参政李恒领蒙古军一万、探马赤军两万,越大庾岭取偱州;参知政事平南元帅刘深,领新附军八万出惠州入梅州;江东江西大都督吕师夔步骑六万略上杭;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新附军二十万,由南剑州直扑莲城;福建左丞征南元帅唆都率蒙古军一万、新附军三万自泉州南下攻同安;自领新附军七万、探马赤军一万为中军,江西右丞塔出麾下蒙古精兵两万为前锋,挥军自赣南压向汀州。
七位大元朝南征北战的宿将,忽必烈汗麾下七柄锋利的战刀,五十万各族战士组成的庞大军队,在张弘范的调动下集结起来,分作六路,向着闽西粤东,这块江南最后坚持抵抗的堡垒,穷凶极恶的猛扑而来!
泰山压顶,牛刀杀鸡,张弘范调集蒙元在南中国绝大部分的兵力,务求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荡平闽西陈淑桢,再实行禁海令,沿海五十里制造无人区,片帆不准下海,割裂琉球和闽广的联系,再从陆地威胁中南半岛上的国家,让他们断绝和琉球的往来,这样,新兴的汉国就会孤立无援,区区二十多万人,能翻得起多大浪来?
九拔都在大帐中细细的擦拭着御赐金刀,目光在雪亮的刀身上舔舐,就像看着最疼爱的女子。这是大汗的信任,也是他权力的来源,有那么一刻,张弘范甚至觉得自己和刀已经融为了一体。
起身将刀在空中虚劈两下,儿子张珪凑趣的抛出一方丝巾,张弘范轻叱一声,刀光电闪而过,空中的丝巾断为两片,徐徐飘落。
好,好刀!大约前锋的塔出,攻击汀州城也如此顺利罢!想到被自己折服的那个骄傲的蒙古元帅,张弘范嘴角微微上翘。
江南四月,正好春夏之交,不像梅雨季节的阴冷潮湿,也不像盛夏的炎热,此时和煦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全身通泰,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可塔出觉得包在翎根甲下面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燥热,脖子上汗水湿淋淋的往下滴,胸腔里似乎有团火苗,温温的燃着,让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自打过了瑞金,塔出就发现越来越不对劲儿,大军早已停顿下来,前后撒了三个千人队到前面开路,可两边山上的骚扰自始至终就没停过。
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微动,似乎一股清风吹过了山冈,“嗖”的一声轻响,没有人注意,声音完全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一二三四五,下马!”草丛中的人在心里默数了五下,一名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蒙古武士身子发僵,慢慢从马背上滑下。
上前一看,脸色发乌、四肢抽搐,嘴唇更是变得漆黑,暖和的四月天,却咬着牙齿打摆子,像刚从北风凛冽的塞外回来似的,长不到两刻钟、短则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英勇无畏的蒙古武士,就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邪术、邪术!”蒙古武士不害怕面对面的敌人,但他们从来都敦信神灵,一个个的眼睛里流露出武士不应该保留的恐惧情绪。
随军的萨满巫师被请了来,带上面具、摇起铜铃,然而法力通神的巫师不但没能救回中了邪的士兵,自己也跟着倒下了。
武士们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个面色苍白,倒是个眼力好的百夫长,从巫师后颈窝里拔出根漆黑如墨染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