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马可.波罗终于有了一点成就感,听说宰相家仆七品官,忽必烈大汗的宠臣——实际上是弄臣,波罗先生不肯承认而已,到了偏远南蛮子的小国,岂不是钦差大臣的身份?所以他出京时一点也没抱怨,还满心希望南来捞一把呢,谁知道这些南蛮子好生凶恶,那位美丽的女将军也不是温柔可人的阿尔忒弥斯,而是暴虐的天后赫拉,钱没捞到半个,打倒吃了不少……
但愿那位一直微笑的汉王能讲道理,特别是在打发“尊贵的使者大人”的小费,哦不,阿合马说过,在东方他们叫“好看钱”,至少在这方面能讲道理。
所以,本来要排香案、跪接圣旨的程序,被波罗大人自动忽略了:大汗啊,请原谅您忠心的仆人,我随顺这些野蛮人,只不过希望能留着性命回汗八里,以便继续感受您的恩宠!
马可.波罗以西方人说汉语特有的怪腔怪调宣读圣谕,“长生天保佑的蒙古薛禅汗、元朝皇帝忽必烈诏谕琉球人:俺在北方大地,你在南方小岛,两边并无恩怨。你如何在崖山逞凶,趁着大军不防备,击毁俺的战舰?宋朝是俺的敌人,闻听它曾想侵占琉球,也是你的敌人,如果你交出宋朝的君臣,俺也不吝啬呵,便将那琉球的土地,赐给你世代享用,更有草原的肥羊、高丽的处女、汉地的丝绸和西域的宝石赐给你!若是你不交人呵,大元的苏录定战旗指向哪里,从来没有人能抵挡!”
楚风满不在乎的接过这份写在羊皮纸上的圣谕,赵筠给他解释:忽必烈既是按中原皇朝规矩建立的元朝皇帝,又是自封的蒙古帝国大汗,所以皇帝之前有个薛禅汗的名号;第一段是拿八思巴蒙古语写的圣谕,后面才是汉语的翻译版本,故而汉文粗鄙庸俗不堪,比街头说书艺人都不如(猫注:史实如此)。
“宋朝君臣已是我大汉的公民,怎么可能交给北元?我堂堂大汉,也不稀罕鞑子的册封!”楚风在圣旨背面挥毫写道:“大汉皇帝楚风致蒙古酋长勃儿支斤.忽必烈:你有怯薛军,我有太平洋;你有射雕弓,我有燧发枪。若想留性命,快投降!”写完最后一个字,一把掷给了马可.波罗。
这些南蛮子,胆敢对大汗的圣旨如此无礼!波罗先生捡起羊皮纸,瞄上一眼,顿时脸色变得比上等宣纸还白,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天呐天呐!上帝啊,拯救您的忠实信徒吧!
上次,带回崖山大败消息的信使,被暴怒的大汗砍下了头颅,如果自己带回这封书信,奥林匹斯山上的雷暴,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哪怕是再多的阿谀之辞、再会插科打诨,马可.波罗也不敢冒触怒大汗的危险啊。
波罗先生绿色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低头向“南蛮子”施礼:“汉王,不,尊敬的、强大的、长生天下仅次于忽必烈大汗的汉国皇帝,您忠心的仆人马可.波罗,诚恳的建议您换一个委婉的措辞,以免引发北方那位宙斯的怒火。”
让他来吧,让他施展怒火,楚风毫不畏惧。
琉球汉国没有庞大的怯薛军团,疆土比不上蒙古帝国最小的一个行省,甚至全国人口赶不上敌人军队的数量。
但汉拥有的实力,是他的文明和制度,是已经站起来的公民,如果蒙元用皮鞭和劫掠的欲望驱使奴隶们走上战场,汉国公民组成的军队,则是肩并肩手挽手的迎接死亡!
赵孟頫被两位浸淫儒学二十年的大宗师完全洗脑,失魂落魄的波罗先生住进了迎宾馆。朝堂上重新安静下来,一直待在后堂没有说话的侯德富,捏紧了拳头砸到桌子上:“北元,忽必烈、伯颜或者张弘范,他们一定酝酿着一个阴谋!”
甚至是一场风暴。
赣州,元军连营数十里,旌旗遮天蔽日,营中充斥人喊马嘶的各种声音,因杀戮而眼睛血红的蒙古兵,各种发色各种肤色的探马赤军,还有在他们之下,跟着主人们捡点残羹剩饭的新附军,十余万人马齐聚于此,杀气横空,连鸟儿都不愿意飞过这黑沉沉的大营。
江西行省右丞塔出骑在紫云骢上,追风逐电般踏进了蒙汉都元帅张弘范的辕门,按规矩,塔出应该在辕门前下马而入,但他可不愿意给那个失败的汉人留一份面子。
哼,现在还是你以蒙汉都元帅的身份节制我等,但说不定哪天,陛下的问罪圣旨一到,你就得装在囚车里回汗八里,甚至回不回得去,都成问题!
论官职体系,塔出是江西的土皇帝,军事上受张弘范节制,民政、财政、吏治方面还是他自己做主,所以他并不像刘深等人那么给姓张的面子,甚至时不时以蒙古人的身份故意别别苗头,耍一耍威风。
本来嘛,以蒙古人听从一个三等汉人的指挥,看在御赐金刀的份上也就罢了;偏偏塔出在江西破文天祥、攻赣南势如破竹,虽说丧了彻里帖木儿,但毕竟全局上摧破文天祥十万民军,一时间声威无两;轮到张弘范,忽必烈大汗麾下的四杰,可名声大、本事小,最初看他奇袭梅州,还当有那么点道道,结果崖山一战就现了真形,被琉球人打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