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种田:《叶剪秋》作者:酱咸菜
第27节
只见这套衣服外面用灰色细纹布做了个衣套子,还用特制的厚木衣撑挂在车厢上方,行走不能折叠,生怕有了皱褶。
小秋说,这种衣服叫“西装”,也叫礼服。
布料是叶剪秋亲自挑选的,是选用驼丝锦等天然纤维织成的面料,因为它容易染色,手感好,而且不易起毛,光泽自然柔和,身骨挺括,手感柔软而弹性丰富。紧握面料后松开,基本无皱折,既使有轻微折痕也可在很短时间内消失。
小秋说,衬衫袖口应该略微露出西服袖口,所以,和西服配套的一件雪白的衬衣袖口处,他还特地跑到珠宝行订制了两颗镶嵌银边的蓝色宝石方形袖扣,还配了一条藏蓝色真丝领带,色彩润泽、手感细腻。
看那尺寸,又是托自己给司徒瑾做的,难道是准备成亲用的么……
马车经路过一条街道时,已经有店家起床开门准备营业了,只见一个穿着厚厚蓝绸团花长棉袍,戴着棉帽的老板苦着脸揣着手走出来,不情愿地哈着手,跺跺脚后,开始慢腾腾的往下卸一扇扇的门板。
随后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妇女抱着暖炉走了出来,倚在门口不时地对开门的老板骂骂咧咧。
曹五见状立刻把脸扭了过去,并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
他这一呸,很螭国!
——曹五心眼虽实在,但他并不傻。
时间长了,他就发现叶大山其实是个喜欢钻营,虚浮无度的人。
这段时间,是叶大山最活跃的时期。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收到叶大山的一份厚礼,甚至是府里的主子生日,或是夫人生日,叶大山都记得清清楚楚,亲自上门来送贺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送礼上门,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甚至有的人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好在礼单上写——杂货铺叶老头。
杂货铺高高的货架上,迎面放一个大红锦缎请贴,每来一位客人叶大山就主动热情介绍,这是绵州巡抚吕大人给他下的贴子,吕大人曾请他上府上喝过酒。
看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叶大山很得意。
——其实这张贴子那是叶大山去曹家送礼时,顺手摸走的!
还有叶家老爷子,九十多岁的老人了,成天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穿着厚厚的新皮袄,戴着新毛皮帽,脖子下系个围嘴,面前桌子上摆着吃食,牛氏和叶大山不时地上前体贴的喂上几口。
见有人上门,更加卖力的对老爹嘘寒问暖,还塞个暖炉放入老爹怀里!
听见别人纷纷夸奖他们两口子孝顺,叶大山和牛氏笑的矜持而又骄傲。
其实不喜欢住在镇里老爷子,腰上暗暗系了根绳子和椅子紧紧捆在一起,一是不让老爹乱跑,二是让老爷子当活招牌。
曹五还见到自己给叶大山买的马车,在青楼暗坊门口停驻过几次,那叶大山,有了钱果然开始风流了!甚至听人说,还有妓子去杂货铺要欠下的嫖资!闹得街坊四邻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曹五气愤不已,又狠狠呸了一口。
——贱!
还有那个牛氏,没事就来到农场敲传达室小门。
一开始曹五以为对方有火烧眉毛的急事,等他急匆匆的跟着牛氏来到杂货铺才知道,原来牛氏是让他当劳力来了!
不是让他去卸货,就是让他去进货,心安理得的连个谢谢都没有,甚至连一文银子也不出!
当初曹五给他们买的豪华大马车,叶大山珍爱的连进货都不舍得用,他们只用曹五的马车,而且连人带车一起白白用!
——贪!
想起这些,曹五就牙疼!
还有那个叶二妞,就更可气了!曹五好心好意的领她进门,没想到桌上的图纸竟少了两张!
——贼!
曹五一气之下,再也不和叶大山一家来往了,看到当初自己给他们买的马车和铺子就后悔的想扯自己两耳光!
怪不得小厨子不爱与家人亲近,原来是一家子奇葩!
小厨子呀,你是对的!我以后只听你的!
两厢对比之下,曹五越发觉得,自己的老娘真是慈爱睿智,李氏老两口真是温和而有风度,这才是爹娘真正的样子。
曹老娘曾问他叶家父母的事,曹五张口就说了一句:“不咋地!”
曹老娘心里冷笑,她早就摸清了曹五的所有行为,就等曹五忍不住发脾气呢!她们家老五,虽然什么粗活都干,但他还是真正的曹家五少!还轮不到外人把她们家老五当傻子使!
曹老娘二话没说,立刻指挥手下要将铺子马车收回,停止所有曹家商铺与叶大山的合作,停止一切商务上对叶家杂货铺的采买。
曹五有些不忍,这曹家一出手,爱面子的叶大山定会活活气死在西兔儿村,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他死了不足惜,可是还有叶大妞和石头呢!那小两口可是个好人,老老实实的做买卖,不坑不哄,老少无欺,赚了第一笔钱后,亲手来给曹五送了一篮子红枣蒸糕。
他对老娘说,先停止合作,以观后效!
曹五本想给叶大山一个机会,如果叶大山知足的话,他还有一条活路。
曹家在青阳可是翻云覆雨的人物,他们这边一停止合作,杂货铺里再也进不到紧俏的货品,更别提先赊帐再拿货的特权了。因此,立刻有人见风使舵,很多人就不再光顾叶家杂货铺。
叶大山的生意一落千丈,只好连几个伙计也辞掉了,只剩下可怜的老爷子孤单地坐在门口喝西北风,吃冷硬的糕点……
倚在门柱上的牛氏看到曹五的马车经过,立刻眼睛一亮,大声道:“叶大山,刚过去的是老五的车!车厢里那个老娘们是谁?咋这么面熟?”
叶大山无奈:“那能咋地?人家不稀罕咱叶家了。”
“找他再说说呗!总不能等死。”
“没啥好商量的,那大小不愿和曹五好,害得咱们一家受连累!”
叶大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苦恼万分,前些日子,由于他挥霍无度,手头紧张,被泼辣的妓子在杂货铺面门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下丢人丢大了,害得他在家里躲了好些天没敢出门,在牛氏面前又恢复了原来的窝囊。
原来见面客气总是打招呼的那些官员,现在看到他都跟不认识似的!
叶大山很生气,自己一封封的礼品往像流水一样往外的送,你们这些当官的咋都像喂不熟的狗呢!
牛氏眼睛一转:“他爹,咱们找二妞去,她定有法子让大小乖乖听话!”
“对!找二妞!”
叶大山一听这话就来劲了,立刻又有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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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了农场第二道门后,终于停了下来。
曹五利索地翻身下车,他掀起车帘,用袖子飞快地将静石先的口水擦了擦,不由分说一把将静石先生抱了下来。
“婶子,我把静石伯伯放屋里就来帮你搬东西。”
李氏上前拉住实心眼儿的曹五:“老五啊,先把你静石伯伯放下来,让他瞧瞧这农场什么模样。”
“哦!”
曹五小心翼翼的又将叶静石像个孩子似的放了下来,叶静石下地后刚一抬腿,曹五还伸出手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护他走了几步,气得胡子翘老高的静石先生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掸了掸衣领,保持风度负手前行。
此时,宽阔的青石板路两边的银杏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地面上还铺着厚厚的黄色叶片,大树根部被缠上了一圈圈的草绳,两侧地面上的草坪仍是绿茵茵的,修剪的非常整齐。
远处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田,由于视野开阔,可以远眺湍流不息的流沙河。此时,新鲜出炉的的红色朝阳露出了地平线,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远处那欣欣向荣冒着白烟的车间和一排排整齐的温室大棚。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周围特别安静,人走在路上,只有脚下踩到树叶的沙沙声。
空气清凉的让人心神放松,静石先生多日来郁闷的一扫而光,他一边慢走,一边轻声低吟诗句。
悄悄跟在静石先生身后的李氏对曹五道:“你静石伯伯喜欢这里。”
“那正好,让叶伯伯好好散散心。”
看到静石先生边走边赞叹,有时还坐在小长椅上满意地微笑,曹五和李氏终于放心了。
曹五道:“婶子,我得去开会,今天的会是叶管事亲自主持,我不能缺席。”
“快去吧!”
老五立刻小跑着跑到会议室的大帐篷里,他一进门,发现会议室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大家伙身姿板直,目光严肃的围着一张长条桌子坐下,很有几分军团的风采。
老五悄悄地坐在叶剪秋下面的位子,恨恨地盯了一眼坐在叶剪秋身后的那黑衣人。
夫德啊夫德!
小厨子呀,你回来后竟然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我定要告诉那朝歌和司徒瑾,定让他们对你休之!弃之!我再娶之!
见曹五回来后,叶剪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香烟,当他左右找火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毛羽尖爪上端冒出一簇跳动的火苗就伸到了面前。
黑纱遮面黑袍加身的赵鸣岐先生坐在叶剪秋身后如同拿着镰刀的死神,虽然他从不开口,但是屋里所有人的都自觉的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会场秩序出奇的好。
见叶剪秋的小脑袋凑上去点燃香烟后,赵鸣岐先生一挥手,火苗瞬间熄灭!
曹五低头心里暗骂,小神仙果然招来个大妖怪!
只见叶剪秋美美地喷了口烟雾后,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汇报工作开始,技术科先来!”
有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叶管事,农场技术科终于制出自己的好酒了,五种粮食酿的,酒很烈,能醉死马跑死驴,我们技术科的兄弟们起名就叫驴欢马叫!还有面粉深加工,压制的干挂面可受欢迎了,绿豆面,高粱面,还有蔬菜面和鸡蛋面,只是包装纸太费钱,正在自己想法子造草纸,不仅能包挂面还能擦屁股……”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叶剪秋好笑地拍拍桌子大声道:“注意风度!我们农场出的酒怎么可以叫这么俗的名字?什么驴欢马叫,说得要交配生骡子似的!”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有人拍起桌子吹起了口哨。
就连一旁像坐冰山似的赵淳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众人立刻噤了声,笑声如同被利刀齐齐切断,室内寂静一片。
叶剪秋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些天不在,同志们训练的挺好啊。
曹五也奇怪,这些人怎么这样听大妖怪的话?
技术科的那位同事还在大声汇报:“叶管事,我们还决定自己再建一个烧陶窖,成品不仅可以装酒装油脂,还可以烧碗烧碟子自己用,更能卖钱。每次食堂用餐时都有人打碎餐具,损耗太大,不如我们自己做,这样可以节约成本,自给自足。”
“批准!具体支出找老水报帐。还有明年技术科的首要任务,是炼制金属标准件的工具和蒸汽织布机,下一个!”
属于农场重中之重的技术科的工友踌躇满志的坐下了。
又有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叶管事,我们伙食科准备单独挖一个地下室,存放我们自己的馒头粮食等物,可是工程科的人不同意!”
说完,伙食科的同志气呼呼的坐下了。
一个满脸通红的汉子一拍桌子,大声道:“报告叶管事!”
这位工友不仅声音大的震耳欲聋,而且拍桌子的力气太大,连茶杯都跳了几跳,叶剪秋只好挖挖耳朵。
“……报告叶管事,不是我们工程科的人不配合,我们的活儿太多!我们现在刚结束锅炉房的改造,现在准备上宿舍和澡堂的工程,吃吃喝喝的小事儿应放在一边!”
“砰!”的一声,伙食科的同志拍了桌子又站了起来,挺着胸脯大声道:“叶管事,民以食为天!若是伙食贮存不当,发霉变质,大家伙吃了拉肚子,都他妈别骂娘!”
“报告叶管事,我保证不骂他八辈祖宗!”
两人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都大,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快要打起来了!
鸣岐在背后又悄悄摇了摇手指,两个人同时坐了下来,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习惯了每次开会都火药味十足的叶剪秋道:“这样吧,先挖地下室,毕竟咱们自己的生活质量要保证,其它事先放下,工程科的同事辛苦了,年底会格外发福利。”
本来垂头丧气的工程科科长,脸上有了笑意。
“下一个。”
有人站起来神气十足地道:“叶管事,我们工会想建立职工娱乐中心,足球场,篮球场,还有排球场。”
叶剪秋眼睛瞪大了。
那位精瘦,个头不高,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老兄得意地道:“叶管事那体育比赛图纸上都写着呢,各种规则清清楚楚,兄弟们早就做好了十几个藤球,准备跃跃欲试了,我们工会还想搭个戏台子,买些吹拉弹唱的乐器,有工友会唱戏呢……”
叶剪秋无奈地叹口气,谁让他心血来潮建了一个给自己找麻烦的工会呢?不仅可以与雇主谈判工资薪水,还可以对工作时限和工作条件等等和领导谈判!
这下可好,自己挖了坑往下跳,算是有了紧箍咒,连他骂人都不敢随便骂了。
他只好无力地道:“批准,帐找老水支……下一个。”
老水终于慢悠悠的站了起道:“报告叶管事,杨捕头来过,支走了二百两银子,说是给青阳的百姓慈幼、养老、振穷、恤贫、宽疾、安富……”
“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小迷怎么拿钱拿到他这里了?
老水无奈:“就是募捐嘛!杨捕头说了,以后他还会派有用的人来干活,不听话的他会不客气的还领走,囚车黥面游街……”
算你狠!
“还有么?”
“晋伯来过,支走了三千两银子。”
“什么?!”
叶剪秋坐直了身子,三千两啊!农场的大头都被晋伯抽走了,现在农场只留下几百两银子看家了!他还欠着曹五的帐呢!
老水不紧不慢地道:“就这晋伯还嫌少呢,军团开始要征新兵了,得购兵器,盖房舍,现在很多青壮年要报名参军,军团不仅福利好,而且实行军户制。平时生产,战时打仗,春夏归农,秋冬集合,节省了军费开支,又避免了征兵制增加农民负担及妨碍农业生产……”
“别说了!老水呀,我的薪水够还老五的帐么?”
老水摇头:“叶管事,你的帐要还完,最少三年。”
“我知道了,下一个……”
叶剪秋趴在桌上有气无力,朝歌,快来呀,农场成了唐僧肉了!
老水和曹五在桌底下会心的互相踢了一脚!
☆、九十九
杨小迷正大光明打着慈善的旗号来要钱,他无法回绝。
而晋伯晋副官,人家是正尔八经的军团领导,这农场不就是给人家开的么?人家要多少银子,他也只能遵命。
本来他是想直接去临月城的,但是仍放心不下农场,先把工作安排好再走不迟。结果,遭受一连串的打击,两箱云南白药也不够治疗内心的伤痛!
司徒瑾啊,你耐心等着我啊,我找你过年去!
那啥,有情岂在朝朝暮暮不是?
——我那个去!这是谁这么会哄自己呀,异地恋最不靠谱!
眼看会议进程过半,曹五咳嗽了两声,挠了挠大脑袋道:“那个……曹家派人来谈判,说是草场是他们家的……”
这下连叶剪秋都“噗”的一声笑了。
众人又想发笑,所有人的胸膛剧烈抖动,脸涨的像大红蕃茄。
曹五有些发窘:“那个……曹家人说了,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农场白使……”
终于有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叶剪秋安慰曹五:“老五,别着急,慢慢说。”
曹五内心委屈,小厨子呀,我他妈不想说话,我就想抱着你使劲亲上几口!
小没良心的,一拍屁股就走了,回来还带着一个大妖怪,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人哪有连脸都不敢露的?
也不知道老水老胡他们平日里张狂的要命,为何这会又老实又听话?不就是会点个火么?变戏法的都会!
小厨子呀,你让我一个人面对我们家大嫂去谈判,我是向着谁好啊!
大嫂不满意我把草场当嫁妆,翻了个白眼走了,说回去告娘去,我咋办呀?
曹五正了正脸色道:“曹家人说了,草场周边的还有百十亩的土地,可以租借,但每年要二成的租子,还说了,若是答应,就让你叶管事入商会……”
农场的粮食产量超高,这二成的租子,相当于这个世界正常的田地产量,曹家人想捞一笔也情有可原。
商人嘛,利字当头。
百十亩面积不小,可以扩大草场,合适。
叶剪秋笑了:“同意,回头让老水拟个合同,盖上我的章就是。”
曹五松了口气。
“但是商会我不参加,这种事老五代表我们红星希望农场去,你的职务就是红星希望农场的曹大经理。”
“成!”
曹五嘿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