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食铁兽一只披黑袍,一只披白袍,手拿一根比小鹤子身体还长的绿竹子在黑麻麻的路上招魂,人魂、鱼魂、龙魂这些都招。小鹤子本领生疏,跑不过他们,打不过他们,于是小鹤子亮出苍迟大人爱喷火烧食铁兽的事儿,他们才放过小鹤子,让小鹤子回来呢。”小鹤子唾沫乱飞,快言快语诉自己在黄泉路上所遇之事,倾输苦难经历。
说话间,她圆丢丢的眼睛里,含着丝线般亮的水珠儿。
苍迟颜色损伤,继续运开迷乱的慧眼,慧眼隐隐看到小鹤子脸颊内有东西。他有气无力地摸上小鹤子的脸颊,从脸颊里扯出一根银针。
银针如发丝般细软且长,本领生疏的小鹤子没有察觉颊中有针,苍迟若有所思袖起银针,回道:“你说的是黑白无常吧,他们确实怕火。”
小鹤子失了乞巧节当天的记忆,只隐约记得一抹骇人的红色,她爬出木桶扑进苍迟怀里,尊严若神道:“苍迟大人,你往后看见穿红色衣裳的男子要离他远一些才是……他是个不狎之人也。”
小鹤子身上的肉是伏双一口一口喂出来的,喂了几十年可不是白喂的。刻下又长高了一些,肉也长了不上,她稍稍仰着脖子,后颈的肉嘟嘟堆起。
苍迟精神不振,捏住一圈软肉,喘气道:“小鹤子……你真的很胖,黑白无常抓你去当养媳妇,不早当晚,要被你吃到倾家荡产。”
说完他一口气上不来,一拨甩脑袋,倒仰儿在地上昏睡去了。
小鹤子见状,腮边粉泪纷纷,大哭:“苍迟大人,你别死啊。”
豆棚下的伏双和虞蛮蛮陡地醒来,朦胧睡眼看见活泼的小鹤子,脸上喜色宛然,眼一转看到躺在地上的苍迟,脸上的喜色消散。
苍迟袖下的手指有红,虞蛮蛮跑过去摁住不让红流出。
“失了一滴血……他得睡上一日了,让他好好睡吧。”小鹤子左嘴角血迹在,伏双猜出苍迟做了什么,欲笑无声抱起小鹤子,一脚把苍迟踢到树阴底下,带着虞蛮蛮回豆棚下。
苍迟面朝金乌,背贴泥土,肥猫在他侧手边刨坑出恭,虞蛮蛮道:“就让苍迟哥哥睡在这地方吗?蛮蛮记得哥哥是有洁疾的。”
伏双不在意,回:“除了东厕,他哪里都可以睡,之前他还跑到人家棺材板板里睡。”
“可苍迟哥哥养的猫猫,好像准备在他旁边出恭。”肥猫从坑里抛出了一颗发光的大珠子,虞蛮蛮扯住伏双的袖子,咂舌攒眉道,“诶,伏双伏双,你快看,猫猫从地里刨出了行雨珠!”
苍迟费尽心思挖坑埋行雨珠,就这么被肥猫刨了出来,若他知道,保不严会被气昏。
伏双闻言,放下臂弯里的小鹤子,折步回去拾起行雨珠:“竟把行雨珠埋起来……不愧是一只千年难见的避乖龙。”
还是一只有洁疾的避乖龙。
小鹤子脚触地就跑到胞厨里去,看乔红熹煎炒烹炸。乔红熹做好了一桌不零不搭的荤素菜:一盘芥酱拌豆芽菜、鸡瓜子炒黄瓜,姜葱清蒸鱼。
小鹤子目不转瞬地盯着盘子上那条目珠全白的鱼。
是一条毫无修为,专供人吃的鱼,她有些忧愁,控头剔指,问:“乔乔,你以后会不会吃了小鹤子啊?”
乔红熹正在调和一锅饭后饮的梅酱,微微尝一点,酸甜滋味恰好,她停止调和,端起锅放到食案上,淡淡搭岔:“不吃你。”
小鹤子展颜露粉靥,道:“乔乔最好了,那我今日可以在乔乔家里住下吗?”
乔红熹选择没听见,招呼豆棚下的人来用饭。
伏双收好行雨珠,与虞蛮蛮到食案坐下。虞蛮蛮懒吞汤饭,掏出藏在袖子下的馒头吃。
伏双不挑食,什么都吃,虞蛮蛮吃馒头,小鹤子昨晚吐了个狼藉,肠胃不恣,只思饮梅酱。用好饭,伏双不多做勾留,谢过乔红熹,抬起在地上昏睡的苍迟,并让虞蛮蛮牵着小鹤子一同回龙王庙。
小鹤子撒沁不肯走,非为别事,只为在乔红熹家里住下道。她双膝一跪地上,道:“我不回河里,小鹤子要在乔乔家住,乔乔你在院子里修一个小水池给小鹤子住好不好?”
小鹤梨雨满面哀求,旁观的虞蛮蛮受到感染,不能自制地流下一滴泪,哽咽道:“姐姐,蛮蛮也想住下来。”
乔红熹一个头两个大,支吾又摆手,她扶持不起两个非人的三茶六饭啊。伏双头也疼,伸手去挠小鹤子的痒痒肉,道:“小鹤子别闹了,不乖,我待会就买顺朱儿给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