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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巨响一声盖过一声,空气中满是弹药和建筑物摩擦的味道,呛人而又可怕。

一些细小的石子混合着大块的砖瓦满天散落,噼里啪啦地砸着烟城的每一寸土地。百姓都躲在家里惶恐度日,战火不知何时才能熄灭。

白家军和敌人已经耗了整整七日,人数死伤过半,可士气却是愈战愈高涨,士兵们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训练有素地进行防守,攻击。

按照白钧煜的估算,还能够再坚守七日,然而第十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白钧儒带着白老七的人,出现在了双方交战的战场上。

白钧煜寒着一张脸,望着那少年的眼中毫无温度。

后来洪膺才知道,白钧煜紧握成拳的手心里,指甲早已经深嵌入肉。

洪膺想不通,少年为何站在了他们的敌对面。

他隐约知道兄弟俩闹翻了,却不知为何。那白钧儒像是变了个人般,往日里的轻浮嚣张通通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霾。

他望过来的眼神是陌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蜷曲的发被他往后梳起,塞进了军帽中,神情冷漠。他远远地坐在车子中,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之后他便走了,双方停战一日,烟城得以喘息。

洪膺抽空回了趟大芳梨园,安抚了众师弟妹和老班主,临走前几个师弟还嚷嚷着要和他一起到前线去,被洪膺一一劝回了。

喜丸眼睛红红的欲言又止,最终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背着洪膺偷偷地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短短十日,烟城便成了一个战火纷飞的战乱之城,人们疯了似的涌向城门,往城外逃难。昔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冷冷清清的,路上还散落着随着炮火掉落下来的石砾,瓦片,到处可见被炮弹炸的残缺不堪的房屋。

喜丸看着心里便难过的不行,今日师兄回来了,她看着师兄那被炮火熏得黑黝黝的脸庞,和明显疲惫的眼神,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洪膺心里不是滋味,可面上还是咧开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没事的,要相信我们。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不害臊吗?”

他大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笨拙地安慰着她。

“喜丸啊,把小珍珠带回房去吧。”

老班主拄着柺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看起来就像是皲化的老树皮,头发也早已经花白,远不比两年前年轻了。

他把众人都支开后,颤巍巍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望着院中那颗光秃秃的树。

“洪膺啊,你到大芳梨园几年了?”

“......十五年有余了罢。”

他隐约知道班主要说些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觉地握成了拳。

“不知不觉已经十五年了啊,我还记得你刚来梨园时的样子,黑不溜秋的,人虽瘦小,眼神却亮的很,也不怕人,看着就很犟。”

老班主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笑的有些不能自已。

“两年前,你被那白家兄弟买走,我等无能为力,这两年期间,你受的屈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可谁能想到,如今的你,穿着军装在为白家而战,为烟城而战,造化弄人啊......”

青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傻楞楞地站在那,心里却愁绪纷飞。

“我已是半只脚踏入坟墓的人,这把老骨头哪也不会去了,你的一众师弟师妹不一样,假如真有城破的那一天,你答应........”

“不会的,老班主。”

老人的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着的青年果断地打断了老人的话,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把大锤,一下就把老人心底那点松动的情绪给敲结实了。

老班主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望向青年,而青年的目光犹如当年一般,明亮而坚定。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老人顿了半响,随后大笑出声,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惭愧惭愧。”

“老班主,不是信我一人,是信这全城士兵。”

洪膺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更紧了,脸上那点尴尬的笑容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又郑重的神情。

回程路上,洪膺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他有种直觉,这场战争,很快会落下帷幕。

“洪爷,都督他自从停战后,便把自己关在了营帐里,饭也没吃……”

李良远远见着他便迎了上来,似乎松了口气,他把手里的饭菜塞给洪膺,同样被炮火熏的乌漆麻黑的脸上只留下了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洪膺接过李良塞给他的饭菜,看了眼紧闭的营帐门,暗地里叹了口气。

营帐内一股浓郁的烟味,男人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仰着,瘫坐在一堆烟雾中,双手张开放在扶手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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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夹着一根雪茄,雪茄已经燃至末端了,雾白的烟细细地往上飘着,升至空中便缓缓散去。

洪膺皱了皱鼻子,眉毛蹙起,端着饭菜便放在了男人身前的桌子上。随后转身打开了营帐的门,将这一屋子的烟味散去。

“洪膺。”

许是他开门的动作让那人以为他要走了,略微嘶哑的声音从桌子后方传来,立马叫住了他。

洪膺回身立住,站在了门口,一双虎目就那么看着白钧煜,仿佛在等待什么。

被他那略微带着审讯的目光看着,白均煜不自觉笑了一下。

“我猜我今天要是不交待明白,你是不会放过我了。”

“不敢。”

洪膺淡淡地回了他一句,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这话一出,白均煜抬起手揉了揉眉间,眉间的酸胀感缓和了些后才开了口。

“白均儒这小子,从小要风便是雨,从未缺过任何东西,看上的便一定要得到。”

男人吸了最后一口烟,吐出来后忽然坐了起来,望着洪膺。

“我父母死的早,唯一的兄弟我自然得宠着,所以他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他,可这次不一样,他要的是你。”

他把雪茄摁灭,吐出的最后一口烟模糊了他的脸,洪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句话却让洪膺瞳孔圆睁,心脏疯狂跳动了起来。

“我断不能拱手相让。”

男人就那么望着他,烟褐色的瞳眸在烟雾中显得似乎有些缱绻和迷离。

洪膺怔愣着,如果你仔细端详他,便会发现他的唇正在微微颤抖着,不可控制般的。

“洪膺。”白钧煜低低叫了他一声,声音暗哑而又低沉。

男人脸上似乎笼罩着悲切,昔日里如琥珀般漂亮的烟褐色眸子盛着暗色,他迫切又充满期待的望着洪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洪膺鬼使神差地朝坐在那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白钧煜走去,下一秒,他便被那人揽住了。

“我不可能把你送出去的。”

洪膺听到那人闷闷的声音从自己的腹间传出来,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算是白均儒也不行.......”

近乎喃喃自语的话语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逐渐消失,洪膺抬起布满茧的手摸了摸那人柔软的发。

“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那人的发,声音掷地有声。“我会和你一起把白均儒带回来。”

霎间怀中的人僵了一下,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狭长的眸睁大了,里边写满了不疑惑。

“你......”

洪膺望着他,脸上满是认真。

“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白老七不是好人我还是知道的。”

半响白均煜才失笑出声,他将脸埋在青年的腹间,笑的停不下来了。

“你果然是个宝贝......”

白均煜因为大笑而放松了许多,他将人拉着坐在了他的膝盖上,捧着青年的脸就要吻上去。洪膺却一把推开了他。

“现在不是时候。”

白均煜觉得这样的洪膺挺有趣的,他停下了动作,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想看看洪膺还会说出什么。

“粮仓被炸的那日,我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他这话一出,白均煜的眼神瞬间变了。

“何时?”

“见你之前,便看到了,当时有一队巡逻的士兵,他们去追了,后续事情太多,我......便忘了。”

洪膺说着便有些懊恼,他习惯性的皱起眉毛,鹰隼般的眼垂下,鼻尖不安地耸动了一下。

“不怪你,那队巡逻的士兵,队长是谁?”

不知不觉,白均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也皱起了眉,似乎在回忆那天的事。

“那人脸生的很,我......似乎没见过他。”

洪膺在脑海里搜寻了下记忆中的人,发现毫无印象。

这会白均煜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眯起眼眸,双手下意识地摸着洪膺的腰侧,没有说话。

洪膺正想说点什么,门口有人进来了,他瞬间从白均煜腿上弹起来,尴尬地站到了一边。

来人是李良,他脸上一片铁青,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都督,城中起了大火,监察队那帮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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