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不了自己的先辈无耻,便来质疑他?
这是什么道理。
班第浓眉一挑,抱臂不咸不淡道,“会不会讲道理?”
容温站起身,猛地两步凑到班第跟前,断了指甲的食指作势往他脸上根本没上药的伤口上戳。
在戳上去前,又堪堪停住,吐气如兰,轻飘飘扔下一句,“会啊,骗子!”
擦肩而过,自己回了帐篷。
班第无意识垂头,盯着被她裙摆拂过的右手。
轻悄悄的,却似带着不可抗的力,拽着他向失陷迈进。
面容冷峻的健硕男子,垂睑伸出左手,缓慢搭上自己的右手脉搏。
——跳得过快了。
容温回到帐篷歇了一会儿,勉强把静妃的事压下去,才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刨回来的小奶瓜忘记拿了。
理了理裙摆,正欲出去,宝音图先跑进来了,衣裳里兜的正是她那一堆小奶瓜。
“五婶,你一个大人,怎么丢三落四的呀。”宝音图欢快道,“还好我五叔记性好,让我给你送回来,不然你等会儿肯定得哭鼻子。”
方才才从班第哪里听了宝音图的真实身份,这会儿容温听他一口一个‘五婶’的叫自己,心觉尴尬,佯笑一下,转移话题,“怎么不见你五叔?”
宝音图嘴里叼着块奶饼,含含糊糊道,“五叔去山上陪阿布……”
“阿布!”容温手里的小奶瓜吓掉了,“你说,他每日上山祭奠的是你阿布?”
容温笃定此时宝音图嘴里的阿布,绝对不是指养父秃头,八成是指亲生父亲。
但她分明记得,多罗郡王曾讲过,苏木山上葬的是班第的长兄达来。
若达来是宝音图的亲生父亲,那岂不意味着——达来就是静妃之子。
难怪班第让宝音图叫他五叔。
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容温还未彻底消化,又听宝音图道,“不止有阿布,还有那嘎其(舅舅)。”
“……”容温糊涂了,索性直接问道,“达来是你的阿布还是那嘎其?”
“当然是那嘎其。”宝音图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问道,“五婶也认识我那嘎其吗,那是不是也认识我阿布?”
“……不认识。”
容温以困了为由,勉强敷衍走宝音图,自己在帐篷里理了理班第、达来兄弟两与静妃之子的关系。
这三人肯定是互相认识的,且关系匪浅。
但多余的,一点都头绪也没有。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容温本就无意掺和到这事里面。
稍微知道一些,以防万一,别出事了两眼一抹黑便好。
天擦黑的时候,秃头与小圆脸夫妻赶着牛羊群回来了。
小圆脸是个心细的妇人,昨日看出了容温不喜欢奶皮子、奶饼这些吃食。不仅挖了一兜野菜,还特地从外面与人互易了一小袋白面回来,晚上做了一顿香喷喷的牛肉野菜面片汤。
草原上的日子简单却也辛苦,吃夜食时,孩子照样欢声笑语。容温心细,发现了小圆脸笑脸之后的疲相。
身怀六甲的女人,整日在外奔波放牧,回来还要操持家事,着实辛苦。
用过夜食后,容温没做多停留,便回了边上的小帐篷,让小圆脸能早些歇息。
刚吃饱,容温睡不着。但今夜天际月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不适合出去散心,只能在帐篷里闷着。
容温灭了油灯,趴在毛毡上发呆。忽然想起这是班第用过的,不太自在的到处乱蹭。
蹭着蹭着,余光瞟见一道高大黑影径直朝帐篷里进来了。
第33章
班第的个头身量, 比常人魁梧健硕几分。自然,也比常人显眼好认。
哪怕此刻月色黯淡,容温凭着一个模糊轮廓,也能大约猜出是他。
大晚上的他不歇息, 进帐篷做什么。
容温紧张地抿抿唇, 不自觉攥起了两只拳头。
可等那道浓黑暗影密密实实笼罩在她身上时,她却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两眼一合——装睡!
一回生二回熟,班第自然往容温边上一坐, 两条长腿随性散着。
灰眸凝在满室昏暗之中,也不知在看什么。
隔了约摸小半盏茶的时间, 他才漫不经心的收回眼。若有所思的睇着腿边毛毯中, 龟缩成小团的身影。
若是此刻帐篷里点着油灯,一定清晰照出俊脸上的狐疑。
好像自他踏进帐篷起, 四周就格外安静, 毡毯里这一小团更是老实,一动不动,再没有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虽只昨夜给容温当了几个时辰的枕头,但班第对她乱七八糟的睡相很有感悟。
这般反常安静, 唯有一个可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