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祂缩在之地的洞口保持着燕遥知很多年前曾见过的样子,只不过在门口多了块刻着太阳徽记的石头,应该是奴隶主摆放在此的。
燕遥知往洞窟中轻轻一跃,落在地上, 洞窟幽深黑暗,奇形怪状的石柱犬牙呲互,上头还黏着一缕缕乳白色菌丝一样的东西, 洞口还好, 菌丝的数量并不算多, 但打眼望去, 洞窟的深处已经是一片纯然的白了。
虽然燕遥知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跟着老怪物打过交道, 还折了好几个人在这里,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面见过老怪物。
密密麻麻的菌丝让他没法准确分辨出老怪物的真身所在,但燕遥知可以肯定的是,老怪物知道自己来了,每一根菌丝都是他的眼睛,他躲在这张大网后头,注视着自己。
燕遥知脱下麻袍往里走。
漆黑的指甲触在密集的菌丝上,将那一张张乳白的网从中间隔开,被他割开的菌丝边缘变得焦黑,向里卷曲、腐烂,滴下漆黑的毒水。
“出来。”石膏一样苍白的男人冷声说着,仔细提防每一处黑暗,眼里的血色像是燃烧起来的炭火,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灼灼生辉。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这地方的菌丝很有攻击性,会主动拧成一条触手一样的东西攻击来人,把人困住之后包裹成一个茧,很难破开,藏在菌网里的还有那种会吸食人脑浆的虫子。
但今天它们安静得过分。
燕遥知心里升起一阵狐疑。
这些菌丝不惧火烧,石刀也很难砍断,但自己的尸毒对其有些效果。
他一边割网,一边往里头注入尸毒,将其彻底溶解,免得苏生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二十年过jsg去。
燕遥知曾经不得不丢下的那些同伴的尸身也没了踪迹。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一个个倒下的地方,甚至死去的姿势,眼神......都还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显现。
二十年前受尸毒所伤的菌丝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可他们的尸骨已经全无踪迹。
燕遥知皱起眉毛,再次喝道:“出来!”
他的指甲暴涨,两颗尖牙也从唇缝探出。
“出来!”
燕遥知不太懂得谋略,当了几千万年的僵尸,这世界上几乎没什么东西能伤得到他了,所以他更喜欢正面硬杠,从正面以强力将敌人压倒,算是在他了无生趣的日子里唯数不多能让他兴奋起来的事情。
无光的洞窟。
菌网颤抖起来。
燕遥知目光一凝,利爪猛然前伸,划开的菌网后头依然是密集的乳白丝线,它们在接触到僵尸的利爪的那一个瞬间就变得漆黑融化,却依旧保持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燕遥知的眉毛愈发拧紧了。
此时空气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声,这声音苍老,又带着股沙哑,似乎祂十分无奈。
“别装神弄鬼。”不知怎地,燕遥知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在那声叹息过后,菌网簌簌簌地颤抖起来,它们蠕动着,一团团类人的影子被一层一层地松了上来,就好像是从水里缓缓浮出来一样,裹在人形身上的菌丝越来越薄,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双眼紧闭,却呼吸平缓。
燕遥知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是二十年前死在这里的那些人。
其中就有阿年的女儿,若木的母亲。
“我没有恶意。”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睡了很久......很久......”祂的声音重叠回环。
“我的身体变成这副模样,没法移动,却会在我本人受到威胁的时候自动攻击。”
“我很抱歉。”
燕遥知没有放松警惕:“你说你一直都在沉睡,那二十年前是谁放出那些虫子去寄生人类,操纵他们的一言一行,你可别说你也好梦中杀人!”
“人类?”苍老的声音语速很是迟缓,祂似乎充满了疑惑,但很快略过,“啊,人类......他们偷走了因为受到我的感染演化出来的小家伙们。”
一只蜘蛛一样,浑身乳白的节肢动物从网里爬出来。
“有一群人类从我这里偷走了它们,我记得,已经是非常非常久以前了......”
祂的语气很不确定,像是个上了年纪而健忘的老头儿:“好像不是现在的这一群,不过他们也差不太多,算了,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战斗,这个世界也只剩下我们了,哦对了,抱歉,人上了年纪就是爱啰嗦爱忘事,来吧朋友,我差点都快忘记了,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最好能跟他面对面地交谈。”
他的嘴碎程度跟若木有得一拼,但是又比若木更透着股老旧的感觉。
燕遥知看见自己身前的菌网缓缓蠕动起来,它们把自己卷成一条触手,有序地从石柱上扯开,露出一条宽阔的通道,在洞窟最深最暗的地方,竟然透着一抹亮光。
燕遥知没急着往前,而是看向二十年前那些死在这里,如今却肢体完整,宛若活人的“同伴”们。
“这个啊,我用了点不太寻常的法子,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洞里头居然死了.....人,吓一大跳,我改造了他们,但不能保证他们能苏醒。”那老怪物似乎知道燕遥知在疑惑什么,主动开始解释起来。
这些人都是脑后受到袭击,被虫子用口器扎穿了大脑,燕遥知怀疑里头的脑浆都已经......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遭受如此重创,甚至其中几个还是在自己面前断了气,现在却还能活人一样——是的,他看见他们身上曾经早已消散了的生机又重新复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