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难过,人都会死,他们去做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知道他们会死。”燕遥知不耐烦起来,又想催促若木离开。
而若木却摘下自己胸前的兽牙项链,递给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连你都说危险,但他们还是去了,我知道,他们也一定早就预知了自己去十个人就一定会死十个,但他们没有退缩,他们的死亡一定是很有价值的,对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使用你土洋结合的成语啊!
燕遥知紧紧抿住双唇。
太聒噪了。
太啰嗦了。
能不能干脆把他敲晕运走算了?!
他的尖牙嘎吱嘎吱地磨响。
“请不要自责,我们的神明。”若木用价值不菲的轻纱擦掉眼泪,很快就把飘逸的长袖揉得皱皱巴巴,“你今天吓了我好一跳,我以后还能继续叫你‘燕’吗?”
这人完全没有脾气的吗?
燕遥知感觉自己的爪子也开始躁动起来,他脸色黑沉地点头:“你立刻回祖庭。”
若木惨兮兮地笑着:“我先前跟扶翼商量好了,我留在这里,她借冰王那几个崽子的便利,找机会偷偷从这里溜出去,回祖庭通知爷爷,她现在大概已经出城了。”
燕遥知:“......”
平时怎么没见你们行动力这么强?
他紧闭着嘴巴,不愿意再继续搭理这个过分啰嗦,过分软心肠的家伙。
若木却已经不再害怕,他怎么看,都没法把眼前朝夕相处过的年轻人和祖庭记载的历史里那个勇猛善战,凶悍暴戾的“神”给联系在一起。
记载在皮纸上的那些历史,庇护着部落人在混乱的世界里存活下去的那位神明无私、公正,绝对不为私情动容,但每当部落民的生存受到威胁,他总是会站出来击退所有的猛兽带领大家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天灾。
可眼前这人整天懒洋洋冷冰冰,能躺着就绝对不会坐起来,虽然表面上孤僻阴暗拒人千里之外,嘴里也很少有一句好话,但是......只要走到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他深藏着的,有些别扭的温柔。
“爷爷是不是知道你是......才让我来当你的导师呢?”若木双手叉腰,“果然我是上天选择的不同寻常的人!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眉宇间还藏着些哀意,但已经开始说笑话自我开解了。
燕遥知摇头,不晓得该不该把他其实是个储备粮的事实告诉他。
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隐瞒这个残忍的真相,这孩子可经不住再吓一回了。
虽然若木或多或少地暗示自己不惧死亡,愿意留在这里与燕遥知并肩作战,燕遥知也还是坚持要送他回去。
若木被逼急了,便脱口而出:“我连杀死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什么是鸡?不管了,我可不相信这里的人会有什么好心!让他们送我走,没准才出城,我就没了!”
他不怕死,但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请神宽宥,与祭司大人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已经自行逃离出城了,她或许是曲解了我的好意,被我热情的孩子们给吓着了。”奴隶主忽然进来了,他满脸的愧疚,似乎没有听见刚刚若木说的那些话一样。
这让若木瞬间变怂,尴尬得涨红了脸。
燕遥知不再理会他们两个脸上都是什么表情,抬手指着若木:“他是个医师,对海洋的子民十分好奇,你让人领他去看。”
“不如将那条鲛人送到祭司大人那里?”奴隶主满脸的笑,一点儿也不觉难堪。
燕遥知本意只是想让长留在事发时帮忙照看若木一下,最好能一起从水路逃走——那条鱼到路上没什么战斗能力,但在水里还是很强大的,王庭的冰井很均匀地分布在挨近冰海的那个方向,那里也刚好就是去往老怪物洞窟的必经之路,长留也会被运送到那附近。
“不必麻烦,叫他自己去看就好。”燕遥知半闭双眼,又变成一副困倦懒散的模样。
虽然,让他们到那老怪物的附近十分冒险,但这已经是眼下能找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
只要他们能顺利离开,自己也就能放开了手与那老东西斗上一斗。
第28章 挨饿的第二十八天
极北的冰川从上一个纪元时就是现在的模样了。
哪怕强横如地心的巨人, 也未曾踏足。
燕遥知行走在冰川上,他丢掉那身不方便的毛皮,只穿着来时轻巧的麻布长袍,赤脚稳稳地踩在冰面, 冰原上夹雪的寒风将他的头发吹乱, 来前若木非要塞给他的那串兽牙挂饰也扛不住风势地飘飞起来,“卡巴卡巴”地互相碰撞。
老怪物的在处其实离王庭很远, 接近北极。
燕遥知的记性很好, 在空无一人的冰原上没有参照物,他也能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那个深埋雪堆之下的洞口。
隔着厚厚的积雪, 燕遥知越往北,就越能清楚地看见在自己脚底那张密密麻麻由同种生机所编织而成的网。
它的范围大得叫人心惊。
燕遥知甚至怀疑老怪物的触手其实已经伸到黑山部落之外了, 所以祂才能提前通知到奴隶主自己的行踪。
只不过在外头诸多生灵,生机也驳杂不已, 燕遥知很难分辨。
而且老怪物的触手极细, 又总是藏在地底,就更难辨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