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柔奴不怀好意的拱火,如果是一个成年人,甚至只要大一些,十多岁的女孩子,都是能看出她的伎俩的。但陶小红还是太不经事了,花柔奴这样一说,她内心就对红妃有了恶感!
再加上初次见面时,都知柳湘兰对红妃与她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让陶小红对红妃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与讨厌。此时遇上这件事,她心中更加不高兴。就算一旁有甄金莲解释为什么她只能用‘虹’,这其中有个先来后到的缘故,她也无法真的开解出来。
而且有一说一,官伎馆这种地方,遇上红妃和陶小红这种事,‘先来后到’也只适用于两人地位一样的情况。如果未来陶小红表现出了巨大的潜力,比红妃更得看重,那么她用回‘红’字,这也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还真不能说花柔奴就是胡说的,陶小红如今不能用‘红’,只能用‘虹’,还真就是因为红妃的关系。
“虽然身份低贱,但彼此还是有地位高低的——”花柔奴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学会了什么叫‘挑拨离间’,只是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甄金莲给打断了。
甄金莲其实很不喜欢花柔奴,虽然花柔奴只是个小孩子,无论做了什么也很难让她们认真生气...但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佷容易让人联想到她现在的养母花小小——官伎馆里女人多,再加上大家在互相道姐妹的同时,隐隐也是竞争对手,所以关系是很微妙的。
既有人互相扶持,一起对抗外界对她们的恶意...都已经是玩物一样的贱籍女子了,又何必再互相伤害?
同时也有人彼此倾轧,总是闹出些争端来,不让馆中平静。
甄金莲是一个务实的女子,也或许是她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事,至少她现在希望撷芳园是前者。
因此,她见花柔奴还要说什么来挑拨离间,便开口打断道:“如今就论起上下尊卑了?这可早了些...别说学艺完毕,成为女弟子,只说选入新竹学舍,你等入选了么?若是连新竹学舍都不能入选,如今说这些不是贻笑大方?”
甄金莲是女弟子,在官伎这行就相当于‘学徒’,算不了什么。但相较于红妃、花柔奴这些连培养都还没有的小女孩,那又是绝对的前辈了!平常要教管一两句,她们这些小姑娘是连一句话也不能说的!
不然打上了桀骜难驯的标签,在官伎馆是会受到排挤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官伎馆是一个非常在意资历、辈分的地方,所谓‘末等饭,头等规矩’就是了!不过,这也是一个最不讲究资历的地方,若是走红,即使是年纪轻轻的女弟子也能大小声。若是不走红了,如花小小一样,哪怕是如夫人、大前辈又如何呢?
如今花小小虽然横行无忌,但那是大家给面子...若是不愿意给面子了,她也是无法的。
甄金莲一开口,花柔奴脸上一红,到底不说话...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遮掩不住心思。虽然花柔奴并不觉得自己过不了新竹学舍的筛选,她好歹算是官伎内部子弟(即使是有水分的)。一般来说,内部子弟很少有入学新竹学舍都不能。
但这种事谁敢打包票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花柔奴心里也不能真的笃定,事情尘埃落定之前都打着鼓呢!
也不只是花柔奴这样想,其他所有要去新竹学舍的官伎馆小娘子,谁又没有这样的担心呢?就是红妃,经历特殊,底气比别人多了许多,也难免想一个‘万一’——之所以这样患得患失,还是因为失败的后果太难承受了。
成为官伎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在她当下的选项里已经是最不坏的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成为官伎,又或者沉沦到私妓人家,本质上并没有不同。对于世人而言,他们再追捧官伎,官伎也和私妓一样只是玩物。
只不过官伎这个玩物更加昂贵罢了!
但于她自己而言,如果是官伎的话,她还可以不用面对那么难堪的处境,还可以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表演者,继续上辈子舞者的生活。这很像是在自欺欺人,就像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但她能怎样呢?逃避可耻,但有用,这是真的。
因为这样的心情,红妃只能花更多的精力为入学新竹学舍做准备。
新竹学舍筛选学生是冬天的事,正式开学是来年春,对于新一批目标是成为官伎的小娘子来说,准备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没有太多可准备的。
“二姐勿忧!”大概是察觉到了小妹妹的担心,师小怜出堂回来,发现红妃在做舞蹈基本功的练习,微醺着躺在了美人榻上,轻轻笑了起来:“学舍连二姐这样的小娘子都不要,还要甚样人儿?”
这并不是师小怜做姐姐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新竹学舍是怎样选人——红妃她们那样年纪的小姑娘,本身就是官伎馆出来的还能有些基本功,外头来的就实在难有什么了!
而就是那么点基本功,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点儿东西确实意味着先走了一步,可是她们这样年纪的小女孩,正是最容易进步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学一段时间,差距就会被拉平!真正重要的是她们正式学艺以后的努力,以及个人身上的天赋。
努力什么的,新竹学舍不太容易看出来,只能观察性格,尽力筛去那些轻浮的、吃不得苦的。相较而言,天赋倒是更能看出来——新竹学舍的善才们不知道见过多少精挑细选才送到他们面前的孩子,对于一个小娘子有没有天赋,他们有一套自己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