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婵,她在房里做针指,小眉进来告道:“旻少爷打门,要见小姐哩。”
林婵道:“你回他,我不见。”小眉得令出去了。
少顷功夫,林婵听窗寮间隔“呯”得一声,间隔“呯”得一声,心底诧异,起身去开窗,探头望到萧旻,坐在墙头,手里拿块瓦儿,欲要往这边丢,看她出现,丢掉瓦儿,作了一揖,笑嘻嘻问:“为何不愿见我?”也不待林婵答,自说自话道:“你一定讲不合规矩,有悖礼制,罢了,反正也没几日好分,待我们成亲后,日日夜夜可在一起,想来颇欢喜。”
林婵啐他一口,冷起脸欲关窗。
萧旻急忙道:“你恼甚么?可是母亲说了,你嫁我为妾一事,那是她与祖母玩笑的,要试一试你对我的真心,我可没答应。”
林婵手停住,茫然然看他。萧旻笑道:“我告诉你一个喜讯儿,祖母方才讲与我听,让我不要声张,我们这月二十日行婚。”
林婵呆呆问:“二十日,我与你行婚?”
萧旻道:“你以为与谁?”
他捻了指头道:“还有十六七日,仓促了些,只因府里用度紧张,昏礼的银子,又是九叔出的,他要往南边行商去,是而得赶在他离京前,把事办了,阿婵最大度解人意,应不会与我计较。”
林婵问:“何人说的,我与你行婚?”
萧旻道:“你傻了不成?还需人说?明面上摆着的。”他看日阳旁落,笑道:“我得走了,礼部有令,务必申时进宫,编修古典,我需得夜以继日,早些完成,回来好与你结亲。”
起身拍拍衣裳沾的泥灰,顺梯而下,徐徐不见了。
林婵方才惊转,如五雷轰顶,浑身发抖,想起甚么,转身往外跑,差点和小眉撞个满怀,却也顾不得,出了院门,瞧见萧旻在前面走,她张口要喊,却喊不出,紧追几步,不觉又慢下来,思忖便是叫住他,该从何说起呢!这府里自上而下,明欺暗骗,连自己亲人,也玩弄股掌之间,她有意向萧旻说明真相,说了又能怎样,为时已晚矣!眼睁睁见萧旻逐渐远去,背影模糊,她略站会儿,抹掉眼泪,调转方向,往老太太院子去,总要问个清楚明白,可两条腿灌满铅般,人也虚空,摇摇晃晃,越走越慢,上下踩春桥,累得直喘气,不知不觉到了,望着门首,又气又恨,百般滋味绕在心头。
惠春拎食盒子,从院门内出来,走没几步,看见林婵立在一株枯柳边上,不晓在想甚么,遂上前见礼,笑问:“林小姐这是打哪来,又要往哪去?”
林婵心头撺起一把烈火,压抑声儿问:“你怎打老太太房里出?”
惠春回话:“绮雯姐姐家去了,让我来伺候几日。”
林婵问:“府里大丫头不少,如何挑拣,也轮不到个粗使丫头?”
惠春道:“可不说是呢,谁能猜中老太太的心思!”
林婵冷笑盯着她,说道:“我倒猜了些,你听讲的可对!”
惠春面色瞬间发白,抿紧嘴唇,一句话不说,林婵又不想讲了,觉得甚没意思,只道:“年除日你的送炭之恩,现已扯平,再不互欠!”
惠春嚅嚅道:“林小姐......”
林婵不理,头也不回迳自而走,不在话下。
惠春拎食盒子,来到厨房,正是休憩时刻,厨役围桌坐着,有闲话的,有扒饭的,有赌牌的,见她来,一个婆子接过食盒子,揭开盖,端出盛菜的碗碟,烧鸡,炖鸭、蹄膀,糟鱼,两盘炒素,老太太每样动两三筷子,还余许多,一众喜笑颜开,道来得及时,佐酒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