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难受着,便也睡了过去。
曾若雨醒过来是在事发的三天之后,躺在干净洁白的病床上,没有一点残留的血迹。她的手腕却还发疼,被绷带紧紧包裹着。
宋清乔坐在椅子上,片刻不移地盯着她。
“我想喝水。”曾若雨扯着干涩的嗓子说话,宋清乔便倒了温水,确定了这温度不会太烫才将人扶起身来送到嘴边。
“生气了?”曾若雨偏偏脑袋看向他的脸。
“没有。”
“你不笑的时候跟你爸爸很像。”
宋清乔把杯子重重一放,努力压制住胸腔里勃勃燃起的怒气。
“不疼吗?”他问。
曾若雨呆愣了一下,答道:“不疼,看见你就好了。”
说什么胡话。
“我看未必。”宋清乔坐回椅子上,“你到底是要把我逼疯才作数。”
曾若雨笑起来,低低的娇嗔吟笑在病房里回荡,笑够了才说:“这话说得也跟你爸爸很像。”
宋清乔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知道曾若雨现在清醒得很,却比疯起来的时候更疯。
“嫌我烦的是你,不让我死的还是你,你说谁逼谁?”曾若雨问道。
“我什么时候嫌过你?”
“现在不就是?”
宋清乔掰不过她:“既然你这样想,那我走了,别再做这种事,真有一天,我也不管你了。”
这话能不能起到作用不得而知,只是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曾若雨又开始拿东西砸他,柜子上的水果,食物,被子枕头,只要她够得到的东西,连还在输液的针头都拔了,将东西全部推翻在地。
“有本事你就别管我!走了别再来!”激动得讲气话都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
宋清乔停下步子,回望她,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手腕缝合好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撕裂开,眨眼间便把绷带浸s-hi。他叹口气,回到女人身边。
“会疼的。”握起女人的手轻轻合在自己的两只手心里,“你就不能对我好些?”
“对你好又能怎么样!狼心狗肺!”曾若雨眼泪直往下淌,落在床单上染s-hi一片。
宋清乔抬手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抹去:“我会留在这里陪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曾若雨吸吸鼻子道:“红豆沙,里面加糯米滋。”
宋清乔把东西都拾捡起来,放回原处,出了病房找护士重新去给曾若雨包扎缝合伤口,自己出去给她买食材回来做。
在北方,很难找到糯米滋,更何况还是在冬天,尽会为难人。
殷暮已经一周没跟宋清乔联系过了,怕是宋清乔根本忘了还有他这人的存在。越发觉得自己可有可无起来。
“摆一张苦瓜脸做什么?”苏让问道。
现在他,苏让,陆衡凉三个在第一次碰面这个小胡同吸烟区这儿。
“没什么,想事情。”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闷闷不乐。陆衡凉掏出手机翻了翻:“宋星澈。”
小婴儿在保温箱里躺着,瞪着又大又圆的双眼,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臂举起来似乎想抓住什么,可爱得很。
“像知穗。”殷暮虽是觉得才生下来的小孩儿都长得一个模样,但这瞪着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样子,还真是和知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说很闹腾。”陆衡凉收回手机,狠狠吸口烟。
“最近怎么没见宋清乔?”他们仨几乎每天都来这儿聚上半小时,吹吹冷风,抽抽小烟,可苏让好久没见过宋清乔了。
别说是你,连殷暮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不带你俩。”
陆衡凉把烟掐灭,揽过苏让的脖子:“不该问的别问。”
“嘿,你这死孩子没大没小的!”
苏让老早就接受了殷暮和宋清乔在一起这事实,尽管是有那么一点意外,不过仔细琢磨琢磨也不难以接受。小孩儿嘛,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较好,谈恋爱这种事更是,要是都不找个自己喜欢的那还了得。
只是看殷暮烦闷得很,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些什么问题。男人对这方面的建设性意见非常少,更何况还是个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男人。
“回学校了。”殷暮熄了烟往外走,埋着头缩着脖子好把风隔绝在身体外边儿。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撞上人了,这就是走路不看路的危害。
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没关系。”
这声音……宋清乔!
殷暮唰地抬头,对上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了,一把就拥了上去,拥得人快喘不上气儿。只要一见到他,所有顾虑烦恼通通烟消云散,只有喜悦弥留,这般的,这般的快乐。
“乔哥,我太想你了。”殷暮在他耳边喃喃道,亲昵得不像话。
宋清乔自然回抱住他:“怕你思念成疾所以回来啦。”
呸,臭不要脸。
刚才你给陆衡凉发消息我都看见了,懒得拆穿你。殷暮想着,搂得更紧了。
果然只有这种实实在在抱在怀里的感觉才能让人安心下来。
“想你,太想了。”他又说了一遍。
害怕你再不回来,我就忍不住去找你了,怕你再不联系我,我就真的憋不住要从曾小姐身边把你抢回来了。可是我理智尚在,知道你不可能做我一个人的宋清乔,所以我一忍再忍,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我想你,太想你了。
“你没有我可怎么得了?”宋清乔由他抱着,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上的味道可能不会太好闻,但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是啊,我没有你,可怎么得了。”那你呢?你没有我的话,会怎么样?
会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全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来去而改变。是这样吗?
“借过。”苏让实在看不下去了,带着陆衡凉走过来拨开拥得紧紧的两人,“要抱滚回家抱去,少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宋清乔喘上气儿后脸颊红红的,不像之前见他时那样冷漠的表情,而是恢复了以往的笑脸,拉过殷暮的手:“要上课吗?”
殷暮给他问懵了,总感觉在一起之后,把前面十几年读书生涯该逃的课都逃完了,笑嘻嘻回一句:“没课。”
顶着第二天挨老李一顿批的风险,被宋清领回家。殷暮高兴得脑子晕乎乎的,盯着宋清乔的侧脸傻乐。
“几天不见,怎么傻成这样。”宋清乔掐掐他的脸,“口水快流出来了。”
“你想我吗?”殷暮问。
那人抿抿干涩的嘴唇,道:“想得下面疼。”
疯子。
不管什么样子的宋清乔都是宋清乔不是吗,不可能只去看他好的一面而在他表现出不好的时候就胡乱猜忌他。他一直都说过,对殷暮,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就好了。他表现出来什么样子就接受什么样子便好了。该知道的事情也总归是会知道的。
殷暮时常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未免也太喜欢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给自己放假……放假这事儿还是得谨慎……
一放就完全松懈了……然后假期就停不下来了……
每日码一章的我已经不复存在……
第43章
天人交战一番后,殷暮率先败下阵来。
气喘吁吁地伏在床上,久久缓不过神,飘飘欲仙。
压在他身上的小朋友也没好到哪里去,手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攀,然后和他十指*合。
殷暮看着宋清乔的手,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能和我讲讲吗?关于这两道疤的事。”
许是迷了心智才会问出来,手腕上这两道疤不仅仅在手腕上,更是深深刻在宋清乔心里面。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过,殷暮不是那么不着头脑的人,他希望等到宋清乔自己告诉他的那天,可今天,却是口无遮拦地问了出来。
两副身躯俱是一僵,从之前的□□回神,面临着接下来的问题。都到这时候了,要说收回刚才的话殷暮是不肯的,就看宋清乔肯不肯答了。
“对你来说,意义是什么?”宋清乔问。
这个问题倒把殷暮难住了,他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宋清乔会问出这种话,到这一步也只有硬着头皮答了。
“或许能多了解你一些……”
“真想和我走一辈子么?”话还没说完,又被问上第二个问题。
哪儿跟哪儿?跳得太快殷暮跟不上他的节奏,但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真想和我走一辈子么?
不想的是你才对。
“殷总,你和我不一样,我头上有宋相以撑着,可你呢?”你怎么向殷书记和袁总坦白?你又怎么确定他们可以接受?不说男人,即便是女人,你都不一定有自我选择的能力。既然这样,了不了解我对你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宋清乔问得深切,他相信殷暮足以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姥姥不都……”
“姥姥还能护你多久?”今日的宋清乔格外咄咄逼人,“你要的我都能给,可是你自己到底清不清楚,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足够的。”
“你二十一岁,我十九岁,我们还可以过上几年,可只是几年,再久就不行了。”宋清乔从他身上起来,“了解得越多,只会让以后放手越难而已。”
说到底,宋清乔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知道不会长久相处,那还说什么我们以我们的方式去活?
“以前说的,都不作数了是么?”殷暮也坐起来套上衣服点烟,“你都预见结局了,一开始他妈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宋清乔皱起眉头,变成了那副寡淡的皮囊,他说:“因为我确实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殷暮恍然间懂了他的意思,在一起和分开都是他们感情中必然会发生的,可了解这事儿不是。了解就像催化剂一样,催生他们的感情越发浓烈,了解越多,感情就越纠缠不清,而宋清乔亲手斩断的某些部分,说不定会让以后的路好走些。这是他的想法。
可是来不及了,宋清乔,我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再回复到理智的时候,看到最后的结局再去想前面的部分该如何书写。来不及把控着感情不过度不痴迷,所有事情全部都来不及了。
“多亏你现在才告诉我。”殷暮发笑,又觉得舌尖太苦,“让那些事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他灭了烟拽过在那里系睡衣带的人,一举摁倒在身下,吻上他的双唇,交织得那么炽烈。
“所以,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关于这两道疤的事,这他妈才是对我有意义的事。”
宋清乔听他说话时,始终保持着平淡的一张脸,无悲无喜,却有些惊讶。就像殷暮头次见识他的劣根性一样,他也头一次触及到了殷暮的y-in暗面。蛮不讲理,武断□□。
转而他笑了,冲着殷暮笑得好看,梨涡里似要开出两朵花来:“如果先叛变的人是你,我保证把你吊起来抽。”
“滚你的,老子才是绝不会放过你!”
宋清乔手摸上殷暮的腰,使劲儿掐一把:“你长胖了不是?”
“你他妈欠揍不是?”殷暮看着他的脸,把他左手臂抬起来锢在头顶上,“先从这道小的开始吧。”
小的这道位置离手腕有些偏,跟手腕上明显的那道比起来,伤疤更旧。
宋清乔抬抬下巴,道:“再亲一下就告诉你。”
c,ao,千年老j-i,ng怪。殷暮狠狠亲上去,咬着他下嘴唇发力,那么薄薄的唇瓣给他吸得红肿。
宋清乔自作孽,忍了:“十四岁的时候,我妈割的。”
……
“她……为什么?”殷暮望着身下人发红的眼眶,一时间竟也想流眼泪。
“想让我和她一起死。”
多平淡,甚至还笑着,字里行间仿佛想表达的是,你看,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那……另一道呢?”那道又长又骇人的伤口,光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缝了十几二十针的那道。
宋清乔的眸色黯淡,似是想起了过往的种种,道:“十七岁的时候,自己割的。”
“做什么非跟自己过不去。”殷暮小声质问他,语气却狠戾不起来,只有连他自己都能分辨出的无奈和怜惜。
“跟活着比起来,死要容易些,不过也没有容易到哪里去。”宋清乔缩了缩手握上殷暮钳着他的手,“别这么难过,你在问这问题之前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直以来都做好了面对事实的心理准备,可是在真的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事实的时候,所有建设起来的防护都溃不成军。殷暮一直以来都知道,宋清乔并不是那么乐观的人,他的诚挚全都夹杂在虚伪里,徘徊不安却不自知,痛苦茫然却无解。
“幸好我以前不认识你。”殷暮吻住他的下巴,牙齿轻咬,“不然得被你气出病来。”
“之前不还想早些认识我?”
其实是想的,只是对宋清乔这种不负责的态度讲的气话罢了。
“那是我年少无知。”
“现在知道我多不好了?要拍屁股走人了?”
“要滚也该你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殷暮手探进他裤子里,“滚不滚?”
宋清乔脸颊红红的,这人一激动就脸红的毛病还真灵,软乎乎说声:“不滚。”
鉴于之前消失了一星期,宋清乔欠起了稿子,又是死到临头才想起挖坟的壮举。况楠极度无语及无可奈何。
“乔哥,我觉得干脆接摄影的活儿吧,你这拖稿拖起来谁拿你有辙?”
宋清乔懒得理他,自己画自己的:“再说一遍,我没拖稿,时间都还没到。”
“这些稿子还有三天就要交了,你你你……你自己看看才画了多少!?”况楠气急,跟个老妈子似的叨叨个不停。
“你行你来,不行就出去。”
别说还有三天,就是只剩最后一天,宋清乔都不带着急的。
催不得说不得,只得当祖宗供着,谁叫况楠就是受气包。
“我跟你说了没,到三月都别给我接活儿了。”宋清乔在他走出去之前补上一句,“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您已经说过三遍了大爷。”况楠拉开门,“工资照发就成。”
另一边儿殷暮也正烦着,之前上课果真挨了老李一顿狠批,说什么现在敢不请假直接旷课啦,长本事了,学得透彻了是吧。然后抛了个论题让他在期末的时候写篇三万字论文上交。
真不是人。这论题明明就是你们教授要研究的,找理由抛给学生做。
“研究生辛苦哈。”况楠说。
“还好,比你们轻松点儿。”
况楠偷摸着坐到殷暮身边,悄悄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乔哥记性不太好?”
???
“怎么说?”
“就他要休假这事儿跟我讲了好几遍了,还老问有没有跟我说过。”况楠有些犹豫地搓手,“而且我发现他最近状态特别不对,这单稿子是被编辑打回来重画的,之前可没有类似情况。”
他是想问,是不是最近跟殷暮俩闹什么矛盾了,但想想也不应该啊,两人住在一起还是好好的。
怪人扭蛋机第19节-